再见冯梅已经是十年之后的事情了。
当时是阿海、陶泽、董姐和几位同事在一起聚会,他们都已经从‘青天公司’里离开了。虽然是做着不同的工作,但是当初在公司里的情意还仍在。一年中,总会有几次欢聚。他们见面时,谈论以前在公司时的事情成了永久的话题。
阿海曾提议过,等大家衣食不缺、赚够钱财的时候,还一起回‘青天公司’打工。毕竟那时候有很多欢乐,让每个人都终生难忘。不过他从来不会提有关冯梅的事情,这次是没心没肺的董姐首先提出有点想念冯梅了。讲完之后董姐才醒悟过来,再看阿海时,发现他已经不再言语了。
桌上的众人里就有原来营业厅的营业员,她们还能找到冯梅现在的工作地点。那是冯梅家附近的一个舞厅,她在此负责弹琴和演唱。不过当天正好赶上她休息,有几个不甘心的人,就把电话打到了她的家里。至今未婚的冯梅,还与父母住在一起。接到电话、打听过都有什么人后,冯梅就从家里赶来与他们见面。
这时的冯梅与原来的面貌迥然不同,在这样的黑夜里还能清晰辨出她苍白的脸色。那副消瘦的身影,简直就是形容枯槁。见到阿海,她还是沿用了原来的称呼。一声带着颤音的‘哥’字,让阿海咬紧牙关点头答应。看过冯梅的情形如此的悲凉,阿海若是不下意识的控制好自己,怕是马上要放声悲号了。
与冯梅一起来的是她的母亲,在她与董姐她们几个人谈话的时候,阿海隐约听到是说冯梅身体不好,不能有过份的操劳和情绪。但她很乖,不愿让父母多劳累,总想坚持出来工作。她的母亲想请他们劝劝冯梅,最好打消她想继续工作的念头。
同冯梅分手后,众人又来到松花江畔。阿海独处堤上的一角,把满腔的热泪,还付给这条养育过自己的碧水。
隔年,有原来的同事传来消息,冯梅去世了,并且是自杀。
阿海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伤悲,只是觉得心里空涝涝的。他的凄切早在去年就倾泻给了大江,那时的见面,敏感的阿海就明了冯梅已是命不长久。
再说,原来属于‘青天公司’的人中,冯梅并不是第一位过世。排在首位的是更年轻的孙强,他早在几年前就横尸街头了。据说他本来混得不错,只是还不改张扬的个性。但他死得有点冤,是杀手杀错了人。
九三年的‘青天公司’是发展的一年,先后开设了三个分部。其中的两个依旧是经营住宅电话,另外一个是新开的‘轮胎商店’,看来公司有要向汽车行业进军的势头。
阿海当然也要跟着忙里忙外,只是他的工作轻巧,业务科和仓库、车队的棒劳力就比较辛苦。他们担当的是搬运工的工作,阿海则是作为电工参与。在他的千般小心之下,接电线、开关的工作总算是完成了,只是有一次不小心,把正负极接反了,搞出了全楼断电。
同时他还认识到,所说的弱电也不是绝对的安全,这当然是有过教训的经验。他吃亏在给新的商店安装外线电话上了,当他正在接线的时候赶上了有呼叫进入。电话的振铃信号可是交流电,电压能达到接近一百伏。挨上一次这样的电击,虽然没有什么危险,但是绝对不会好受。
还有一次他是站在窗台上接线时被电击,打击的部位还是他的敏感器官――鼻子。当时他就象是挨了一个‘电炮’似的,从窗台上掉了下来。幸好身手敏捷,才在落地时站稳。不过他也由此有了戒备之心,公司可没给他上过保险,万一落点伤残不一定有人会管。于是,他就想了些预防办法。先是戴手套,可一来有成本,二来干活不方便,他就把这个计划放弃了。后来用上了察线机,上面带有两个‘鳄鱼夹’,‘鱼夹’上有绝缘的塑料套。只要把两根电话线的线芯分别掐上‘鱼夹’,就相当于按下了电话机的免提键,不虞再有挨电击情况的出现。
这一年,阿海的工作范围有了扩大。不再局限在公司的内部,开始出外做些安装的事项。其中有多半是大功率无线电话的安装,也就是当时俗称的‘二哥大’,以别于‘大哥大’。这个东西在刚开始流行的时候,很是适合有俩闲钱的小财主,或大单位不够佩带手机标准的中层干部。其实这种电话的价钱并不便宜,便宜的是话费。它属于有线电话的附属产品,收取的当然是普通的市话费用。
只是‘二哥大’需要架设室外接收天线,这个任务当仁不让地安排给了阿海,让他无形中多了不少潜在的风险。可他是个不善讨价还价的好职员,始终是有怨有悔地等着公司给予他公正的待遇。其实在公司已经工作了这么久,他完全清楚自己为公司所创造的价值。
一年中,公司销售的电话机总金额多达上百万。而且全部电话都没有厂家的保修,售后服务都归贾师傅和阿海了。可进货时,厂家是在不需保修的基础上让利了百分之五。也就是说,在公司的销售话机的金额中,有百分之五是维修室所创造的。但是维修室的工资加在一起,也不到这笔钱的十分之一。
从价值的角度上来看,维修室的人自然是怨气冲天。甚至偌大年纪在此打工的贾师傅,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