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不久,爸爸就跑了,二叔说,爸爸跟一个狐狸精跑了。
二叔还说,那时候,妈妈一连哭了三天,哭到眼睛周围都深深地陷下去。
骷髅王叔叔说,那时候的妈妈,瘦得跟他手下的骷髅兵有一拼。
一直到现在,爸爸也没回来。我也从来没见过他。
妈妈常说,当年爸爸不是这样子的,五百年前我三叔带领大家跟天界斗的时候,爸爸是如何如何的一位英雄好汉,他的九股钢叉是如何如何的神奇,多少天兵天将倒在他的叉下,那血喷上天空,云彩为之红了一年;那血注入东海,海水也为之紫了十年。不信,你到血竹海去看,那满山的红色竹叶,就是那时候染红的,一直到现在也没褪色。
“嫂子又把三弟的功劳给大哥挂上了。”二叔说。
妈妈白了他一眼,没说话,仍旧痴痴地坐着,眼睛望着前方。
我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没有反应。
有一天,妈妈突然高兴了起来,仔细地打扮了自己,我问她为什么,他说:“你三叔从五指山下出来了,你三叔回来,你爸爸就回来了。”
“为什么三叔回来,爸爸就会回来呢?”
“嘿,小鬼头啊,你三叔是个大大的英雄,他回来了,就会重新带领大家去跟天兵斗,这样的大场面,你爸爸怎么会不参与呢?”
三叔是所有妖怪的主心骨,他回来了,妖怪们就不会象现在这样分崩离析了,大家会集合到一起,成为令天地为之变色的力量——爸爸就会在那时候,离开那狐狸精,回到妈妈身边来。
可是等了好久,三叔也没回来,二叔说:三叔跟着一个和尚跑了。
二叔还说,他要去找三叔回来。
可惜二叔没成功,三叔还是跟和尚跑了。
不过从那以后,花果山上的妖怪就渐渐多了起来,很多都是我不认识的。
妈妈又渐渐消沉下去,这一切,我都记在心里。
我要去把爸爸找回来,首先,我想去见见三叔。
我偷偷出了山寨的时候,被暗哨发现了,那晚上,是骷髅王叔叔的手下值班。
我被带到了骷髅王叔叔那里。
“红孩儿,你不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要去哪里呢?”
“我要去找爸爸回来。”我说:“你看看我妈现在这样子!”
骷髅王叔叔沉默了半晌,突然大哭起来:“孽债啊!”
他哭的时候。并没有眼泪流下来,只是嘴巴不断地开合着,发出骨头摩擦的声音。
我静静地看着他,很久,他哭够了,我说:“你不会阻挡我出去吧?”
“孩子,外面有很多危险,我教你一招三昧真火,一般的妖精就不敢惹你了。”
“我是大力牛魔王的女儿,还会有人敢打我的主意?”
“唉,不比当年啦!”他摇了摇手,声音中带着痛苦。
就这样,我离开了花果山,一路暗暗跟着三叔他们,那时候,三叔他们的队伍里面,已经有了一只猪,还有一个苦瓜脸的和尚。
我想找个单独的机会,才出来见我三叔,其他的人,我一个都不想见。
我想了一个主意,我跑到他们前面的树林里,装模作样地把自己吊在树上,然后我大声喊:“救命——救命啊——”
那年轻和尚是个慈悲心肠,我知道他一定不会不管的。
他们果然中计了。
可惜,我认得三叔,三叔却不认得我。也难怪,三叔被压到山下面的时候,我还没出世呢。
我说我腿被绑麻了,走不了路了;我还说我不想让猪背着,我也害怕那苦瓜脸的和尚。
于是三叔亲自来背我了——他应该的,我一小的时候,他就没背过我!
我靠在三叔的背上,他有点瘦,肩膀也不是很宽,可是我仍然觉得温暖。
“妖怪!”三叔说:“我早看出你了。”
“你看我是个什么妖怪?”
“你是个小牛,嘿嘿,你也是想吃那和尚的吧?”
“吃和尚?为什么要吃和尚?”
“咦?那你来缠着我干什么?”三叔把我扔到地上。
我看着他,期期艾艾地说:“三……”
“快说,你是哪家的妖怪!”三叔把棒子从耳朵里面掏出来,迎风变做碗口粗细。
“三……叔。”我终于叫出了那个从来没有叫出过的字眼。
“什么?你大声点。”三叔说。
“三叔!!”我站起来,大声说。
“妖怪,亲戚可不是乱认的。”
“我没有乱认,我爸爸是牛魔王,我妈妈是铁扇公主,我不叫你三叔,该叫你什么?”我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
三叔扔下棒子,一把把我抱住,我在三叔的肩膀上,尽情地哭着。
“三叔,人家都说,你是个了不起的大英雄……”我在他耳边轻轻地说。
三叔也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