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芳草,其实也想问自己。
“活着……或者死去,都不重要了,我想先回地下去,不知道我家还在么?”
“完好无损,不过已经没收充公,改为公园了。”
“公园也好,家也好,我只想去找点回忆。”
“有空的话,我也想到地下看看,卡纳姆的地底帝国,留给我的不止是回忆。”
“你……忙什么呢?”
我一时无言以对。
忙什么?这些年来,我都在忙什么?以后,还要忙什么?还有,为什么而忙?生存?信念?荣誉?地位?职责?权力?利益?这些年的忙碌只换来一个做不完的梦吗?或者说,一个破灭的梦?
“不知道……也许,要跟权力与利益搏斗,可我好像只懂得打仗……”
“如果不行,就不要勉强吧,人类从来不是全能的。”
“嗯……我不知道除此之外我还能做什么。”
“你有健全的身体和大脑,去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吧。”芳草认真地说,神情变得像个大姐姐。
“你自己呢?想做什么事情?”
“等我决定要好好活下来的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嗯。”
“我要走了。”
“我让手下给你开张通行证,现在地下还是军管,有通行证才能出入。”
“谢谢。”
“还有,”我起身靠近她,轻轻地说,“你一定要好好活下来,如果遇到蒙杰,代我转告:保护好自己,我救不了他。”
芳草抬起明亮的眸子看着我,微微颔首。
千叶家跟我的恩怨,该划上句号了吧。
2012年11月15日,根据日内瓦协定,自由军各部正式进驻全球五大基地群。先锋师继承自1师番号,随总司令部和总参谋部进驻南京基地;自2师4旅进驻弗洛狄卡比拉洞区,5旅进驻诺尔洞区,6旅进驻塔拉洞区,师部设在南京;自5师师部及13旅、14旅驻澳大利亚悉尼基地,15旅驻中东科威特基地;自6师全部驻美国纽约基地;自7师全部驻英国普利茅斯基地。(后自2师5旅又与自5师15旅交换驻防地)
十天后,在我21岁生日那天,我走进了中国政府提供资金建造的自由军南京基地家属区,六年了,我总该跟父母见上一面了。
在此之前,国家主席杨玉海曾派人来解释说,千叶宏南叛乱得势后,迫于压力,中国政府不得不将我的父母从高干别墅区中逐出,发给十万安家费和战争补偿,遣回原籍桂林,“未能及时落实其工作和社会保障待遇”,“杨主席深感不安,”于是专门在基地家属区为包括在内的一批高级军官建造了单价数百万到上千万元的豪华别墅,并将我父母“及时接往入住”,然后要我“毋听信怀有不可告人目的之徒编造的无耻谣言,以免影响双方关系。”云云。
对于我父母的真实遭遇,我无意识追究,即使父母告诉了我实情,为私事刁难如今为合作对象的祖国政府,可不仅仅是损害个人声誉的问题。
家门开了,老泪纵横的父母身后,缩着一个女孩。
是丽梅。
曾几何时,她和蒙杰几乎每天伴在我身边。
她与我相处的时间,超过任何女孩。
她为了寻找我和蒙杰,落入地下,差一点就……
在地下,她为我后来的死敌千叶宏南所追求,最后踏入了千叶家……
如今,她怎会出现在我家?和我父母在一起?
很快父母给了我答案。
“塔拉洞区核空难”时,安排在东京的丽梅父母不幸死于核爆触发的大地震,后来丽梅得知了事情的真相,决心离开千叶宏南,回到家乡去。当时桂林市及周边城镇几成废墟,重建工作进展缓慢,丽梅就在那里遇到了我父母。
“当时你母亲病发了,住进灾民医院,院长一听我们刚从北京来,马上就翻脸说要收钱,一住半个月,收去六万多块钱。然后到重建局订房子,因为路上丢了身份证和工作证,硬是不给办,只好先住进帐篷,每天还要收一百块‘房租’”。
母亲擦干眼泪,接着父亲的话头说:“后来找地方补办身份证,原来的公安局不是炸没了吗?民政局也不见了,档案全都找不到,就拖着不让办。后来重建局一个主任就来说,没有证件也可以订房,不过要先交三万块钱,这钱不开发票也没有证明,但交了钱,保管能分到房。那时候有什么办法,只能交钱,可过了半个月,一点消息都没有,去问,都说快了快了,就跟你耗着。帐篷区里环境差,最后我和你爸都病倒了,到医院不让住,因为没钱。去找灾民办,人家不理,说是北京下了文件,灾民全都一次性补偿,拿过补偿的就不要再找他们。没办法啊,正走投无路,踫到了丽梅这孩子,见到我们就叔叔阿姨的叫,不但帮我们解决了医药费,还把房子弄回来了。之后还经常到家里来,为我们两个忙里忙外的,待得久了,就告诉我们你在地下的事,还有她家里的事,说着说着就哭得不成人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