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来挥去他们,于是乎苍蝇们即更其营营地叫,自以为倒是不朽的声音,因为他们的完全,远在战士之上,请问这是什么话啊?
看到没有,苍蝇们所首先发现的,这个所字,我们需要用这个字吗?难道不要把它删掉吗?看到没有,嘬着,这什么句子啊,营营地叫着,苍蝇是营营描写的吗,不再来挥去它们,什么叫,那个来字什么意思,自以为倒是不朽的声音,因为他们的完全,远在战士之上,什么叫做它们的完全远在战士之上?不通啊!这什么东西啊!的确的,谁也没有发现过苍蝇们的缺点和创伤,这什么话,什么嘴也没有,什么话?你看,去吧苍蝇们,虽然生着翅子,我们叫生着翅膀啊,还能营营,看到没有,又来了你看营营,营营地叫,还能营营,总不会超过战士的,你们这些虫豸们。你们不觉得这个句子念起来非常地不舒服吗?这是什么中文啊?你告诉我什么中文?用营营来描写苍蝇,苍蝇用营营来描写吗?大家看《红楼梦》好了,《红楼梦》里面,看到没有,薛蟠,薛蟠最后两个苍蝇嗡嗡嗡,为什么不用嗡嗡嗡叫描写苍蝇呢,为什么用营营来描写苍蝇呢?《红楼梦》这个例子摆在那里,为什么我们不学习呢?
我告诉大家,我仔细地看过鲁迅的文章,鲁迅自己也修正过啊,应该是修正过吧,他也不用营营啊。看到没有,这是鲁迅的文章,他们也知不清颜回以至曹锟为人怎样,这句好怪啊,怎么知不清啊,本朝以至葛天氏情形如何,不过像苍蝇们失掉了垃圾堆,自不免嗡嗡地叫。谢谢鲁迅,总算出来嗡嗡两个字了,对不对,用嗡嗡来描写苍蝇,就好像《红楼梦》里面,两个苍蝇嗡嗡嗡,证明了鲁迅用营营地叫的时候,他自己的文章是坏的文章,他把他自己推翻了,看到没有,虽然苍蝇生着翅子,还能营营,证明营营两个字是不能用的。我给鲁迅还他的公道,鲁迅文章里面用过嗡嗡,像红楼梦一样用过嗡嗡嗡,我告诉大家他用过,可是营营两个字,也是他用的。我举这个例子给大家看,告诉大家这是什么文章啊,我手里拿着北京大学建校一百年的纪念邮摺,大家看有一段鲁迅的话——北大是常为新的改进的运动的先锋,要使中国向着好的往上的道路走。你不觉得这个句子很别扭吗?我就觉得很别扭,什么叫做常为新的改进的运动的先锋,为什么有话不好好说呢?为什么这样写文章呢?
这就是我所说的,这文章是我李敖看起来无法接受的,像《鲁迅手稿选集》,我给大家看一段话,看到没有,《门外文谈》这段话—只有门外是天堂,因为海边的缘故吧,总有些风用不着挥扇,虽然彼此有些认识,却不常见面的寓在四近的亭子间或阁楼里的邻人,也都坐出来了。请问这是什么句子呢?跟邻居埃轰然彼此有些认识,却不常见面的寓在,注意这个动词啊,寓在四近的亭子间里或阁楼里的邻人,有话不好好说,为什么要用这种怪的句子来写?这什么句子呢?这就是我所说的,鲁迅到文字里面,有一种稀奇古怪的、看起来令你非常不舒服的、甚至不通的句子混在里面,怎么可以这样子呢?你看鲁迅,鲁迅说,语文和口语不能完全相同,讲话的时候可以夹许多这个这个那个那个之类,其实并无异议,到写作时,为了时间、纸张的经济,意思的分明,就要分别删去的,所以文章一定应该比口语简法,然而明了,有些不同,并非文章的坏处。注意啊,他的意思是说,文章要比口语简单明了,可是我们看到他写文章,发现他比我们嘴巴讲的话还别扭。
我讲这些资料给大家听,纯粹是客观的数据,在《鲁迅全集》里面,你可以看到这种大量的鲁迅式的风格,这种风格我无法解释它,我只能推断说,他是受了那种复杂反复的日本文法、日本语文结构的影响,再加上这种生吞活剥出来的中国的文言文的结构,两个里面混出来的鲁迅的文体,不是吗?这种文字,如果会被封为是中国多么了不起的,像毛泽东所说的,他是文化革命的主将,我必须说,鲁迅没有做过文化革命的主将,毛泽东说,他不但是伟大的文学家,我必须说,如果是伟大的文学家,就不应该写出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鲁迅式的中文。到今天如果有人还说鲁迅的文章写得多好,我必须说,这种人没有进步,在八十年后,在七十年后,在六十年以后,大家没有进步。请大家注意,我没有否定鲁迅他们这一代的人,正好相反,我还是特别把他们那时代的人的那些爱国的这些情操,我还特别地美化,讲给大家听。
大家看到这张照片没有,这就是在一九零四年在东京的几个朋友的照片,这个就是鲁迅,这个就是许寿裳,后来在台湾被一个小偷偷东西把他杀掉了,这个人就是大名鼎鼎陈仪,就是在台湾二二八事变的时候,台湾省的这个行政长官,就相当于台湾省的省长,后来蒋介石把陈仪枪毙了,这是陈仪被枪毙的时候的一张照片。我给大家念过这首诗,就是陈仪写给他的外甥丁名楠的这首诗,我还特别念了这首诗,这是陈仪写的,注意他的毛笔字写得这么好啊——事业平生悲剧多,循环历史究如何,痴心爱国浑忘老,爱到痴心即是魔。陈仪爱国爱得着魔了,走火入魔了,最后被蒋介石给枪毙了。鲁迅当然是爱国者,可是我们必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