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让这賊得免于死,这还罢了。却教筎妹取笑于我……”即敛心神,摒去杂念,一套套真武剑法从容施展,果然法度有章,气象森严,即令剑王在侧锐目凛观,也自点头,心想:“真武七玄的剑法果然有些造诣,最好他们一班老道也到了苏州,让我不必上武当便能会着。”
乐逍遥方才多使内力,觑伤处蓝痕斑驳之象果是蔓延,心头悚然,怎敢再动真气,况且内力时唤不应,更亦无奈,唯展巧捷身法避闪拓跋萦萦随身的剑势,又觉困惑:“他为啥跟我这等拼命,就跟杀父仇家也似……”究因无意去泡那凌女侠,是以未谙其妙。锦瑟之言在他脑海犹时与闻,伴随颊痛愈甚于往,他时而迷糊,时而自矍,只觉莫名恍乱。众见他被拓跋英杰打得没有还手之力,后背挨了一剑裂衫亦似不觉,都感此人生死已悬一线。老南宫不由恼道:“瘸子,你怎么回事哦?自个儿不要活也罢,别玩丢了我的老命!”
乐逍遥仍若未闻,只是恍恍惚惚,倘非他所习玄神秘术绝妙,不随意念自然应险幻动,早已死于拓跋数招抹喉剑下。他只是晕头转向,旋来晃去,眼前剑王缓步掠阵之影不时逼瞳凛然,愈增当下险绝困厄之气。
凌大姑娘从未尝受男子浸淫,是故脆极且懵,又素以英豪自居,鲜少忸捏,但她已届这等年华,究有所盼,莫名地有了情绪,暗萌异思乱绮也自不免。眼见拓跋如此失态,她似察觉何故,又听书航从旁唏嘘不断,看乐逍遥果是处处护着那少女,大小姐脸色须不好瞧,杏眼瞪得红了。
侠王眼见拓跋英杰连有数次可乘之机,不知是因火候差失,亦或心慌意乱,竟屡不中。他看得皱眉,不由说道:“关心则乱,你知我意。”拓跋英杰闻言乍怔,随即从丁建阳眼色中省悟其意,一咬牙,发剑刺向粼儿。
乐逍遥宛似浑浑噩噩,听凭老烈火在耳旁乱叫,只若未闻。虽一味避让,并不还手,唯恃身法卓绝,即令拓跋英杰使尽解数也沾不着他影子。拓跋英杰正感绝望,耳听侠王点醒,顿明其意:“对,这瘸子处处护紧那小妞,显是心爱的相好。却这等幼齿,足见其奸!反正我总是无望刺中他,不如就让这厮自乱方寸,好诛賊于筎妹跟前。”他本无心伤害旁人,但恨屋也及乌,况情急关头,又怎顾得别的?只恐久斗未赢,徒招众人取笑。
唐翔千因恐衙内有失,不顾中蛊在先,挣扎前来,悄伺树后攥暗器观斗。只听凌钰筎问道:“书航,你说那……那瘸的怎么回事?”书航与她并肩仍矮一头,抠鼻道:“瘸?当下这两个无聊斗殴之徒都是瘸的,不知姑娘指哪个?”拓跋英杰当初因挨粼儿短剑掷中,伤虽近愈,那条腿确仍微跛,是故书航有此一言。女侠听得愠:“你知我说谁!”书航扁嘴:“这种无聊斗殴之徒总之是五十步笑百步了,极之庸俗!咱别理他们,不如说点别的,或曰风花雪月……”凌钰筎失笑:“跟你有啥风花雪月可说的?是了,刚才见有个人追你,那厮呢?”书航头渐挨于她肩,笑道:“追屌!他二娘当初之所以找我盯着哥儿,知因啥?因为我的‘凌波微步’比较高明一点点……”凌钰筎蹙眉道:“你哪儿来的‘凌波微步’?”书航触及她鄙夷之目,不由老羞成怒,有如猝受侮弄的刺猬毛针乱耸,抢白道:“呸他妈……乡下人就不能学‘凌波微步’吗?”
几个丫环各作劲装结束,齐推书航跌步踉跄,从凌钰筎身旁逐得远远的,纷笑呵斥:“瞧这农人口沫横飞,吹管吹,可别朝我家大小姐身上喷口水哦!”书航挣扎欲前,急道:“绝非吹!我真的会‘凌波微步’……”凌钰筎俏脸却又转返场中,心有所系,神为之专,不再理睬旁人。唐翔千看出她眼光何萦,顿感不安,暗叹:“最近此女分明对我家公子全然视而不见,这却如何是好?”
书航挣扎道:“姑娘!姑娘……”几个丫环使擒摔手法,不顾蹦跳,将他搡开去,齐笑:“嚷什么?不许嚷!凌波微步只是别的书呆子杜撰出来的骗人东西,难道真有人会教你不成?”书航被嘲,越发涨脖憋脸,旋又挤返,申曰:“真的有人教啊,真的有……”众鬟纷伸白白小手将他复又推跌,有笑:“那你说说,是谁教的?”书航爬起跳跃而返,本要冲往大小姐旁,闻言忽怔,随即五官挤皱成团,憋脸闷哼,捧头抓自个毛发,痉挛于地,喃喃道:“谁教的?是谁?谁……”众鬟看得奇怪,都撇小嘴,当是神经佬不再搭睬儿。
那对芝麻绿豆点儿大小的白眼珠翻来反去之间,恍置一水雾濛濛的陌生所在,书航蹲于道旁,捧头抬面,耷拉眼眉侧觑,但见一个妙龄少女俏束双辫飘然,牵青驴冉冉而来,水汪汪大眼眨闪古灵精惑,看到他这等怪模怪样,不免笑靥如花,侧头对瞧,雪白脸腮微涡盈然,书航正自呆望,那少女忽问:“妖?”书航茫然摇头,少女眨了眨眼,又问:“妖人?”书航眼愈耷拉,不知怎生答,嘴歪着。少女仰望掠仙云峦,映眸瀛外天,痴神片刻,悠悠的问一言若嗟似哦:“你有没见过我爹和娘?”书航抱头垂涕,眼瞅自己一身陈旧的缩水书童衫,越发困惑不解,骤闻众声纷叫:“拓跋公子发飙了!”书航心绪顿乱,忽尔翻眼晕栽于一堆脚后,口角流淌白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