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也憋不下:“我想知道的是,你到底怎麽著小甜甜的道儿?她不是已然被你制住了吗?以你鬼大人的心机……”原来他想破头也想不明白的竟是这事,鬼力赤直难相信自己有没听岔,但既不是天大机密,纵然有损自个颜面,终究不比活命要紧,他虽有骨气,却也不想为此类小节徒吃百般苦楚,唯叹:“原本我一直点她穴道没给解开,关木通等人追赶高相龙未回,我押她到了这里等候,她却嚷著要解手……”
小甜甜当时哭著说是“要尿尿”,一路闹腾不休。鬼力赤怕她憋出毛病来,万一因而难以服伺傲雷,煞费此番周折岂非白搭?又念念不忘自己奴才的身份,始终对她以礼相待,怎敢稍有唐突,自忖武功高强人又机警,谅她未必耍得出花样,那时实无无奈,现下後悔也迟了,说完只更恨恨难平,直教李逍遥捧腹好笑:“唉,这种伎俩……”
鬼力赤老羞成怒道:“设身处地,谅你笑不出来,若非我强运内力护住心脉……”李逍遥敬他对小甜甜持之以礼,怎忍见其因而惨遭不幸?一边思忖解毒之法,一边故作为难地说道:“看在傲雪郡主的情面上,我怎能不理她家佣人死活?可是东郭先生……”鬼力赤徒熬多时,再耐不住苦楚,忍痛捱到尽头,不免浑抛倔气於脑後,只想一把抓住这根若即若离的救命稻草,否则这少年一走,他唯有在黑暗中孤零零地等死。死倒不惧,然而这般非人的折磨究竟难捱,更担心那犬状物又回来折腾他,至死不得安宁。这种滋味稍思便觉恐惧,听得李逍遥言及东郭先生前车之鉴,原来所虑为此。鬼力赤忍不住低声道:“家主下令取你……取你性命,做奴才的怎敢违悖?不过来日方长,如你果真施救,至少……至少我今日不杀你。”
亲耳听到鬼力赤直承此事,李逍遥终於确信傲雪之姊果然下令杀他,心头一沈,低哼道:“以後呢?”鬼力赤痛得连咬牙也咬不住,口里咯咯颤响,想是牙关打仗,又忍一会越发难熬,眼瞪欲裂,嘶声道:“以後……以後的事谁知道?只要你……你别再让我撞见,就当我找不到你。”
李逍遥微微一笑,凭鬼力赤的脾性,想他能说到这一步已属不容易,既然获救之後鬼力赤不会翻脸反噬,那就不妨帮他保住性命,心想傲雪身边也需要这等忠诚之人扈随。幸好解毒所需的“金梅酒”、“净衣符”以及诸般药物一应俱备,遇事总算不负平日留心积累之功。
鬼力赤初不信他有此本事,盼他相救亦只聊抱一丝侥念而已。待见李逍遥不多时便以放泻之法解去他体中毒性,方感惊讶:“小瘸子之能竟似不弱於茅山林老毒甚至罗金仙诸徒!”李逍遥天性贪玩且易分心,此刻故态复萌,合该要吃一番苦头。
以数帖“净衣符”焚化气味镇住那数只硬壳蛊之後,再将银针制之,取小刀戳破皮肉逐个挑出,这桩活儿在他原非天大难事,最多手脚粗拙些,徒增鬼力赤苦楚。因见硬壳蛊好玩,李逍遥竟尔兴至,将欲收之。不料昏暗里忙中出漏,独剩一蛊没拣著,突然猛地一窜,出乎不意地钻入他大腿肉里,顿时皮开血迸,痛翻在地。
李逍遥正想抠蛊,不巧鬼力赤此时堪堪冲开穴道,一指悄抵,先点了李逍遥腰背数穴,教他动弹不得,方才一面粗喘,一面扶案缓缓起身。李逍遥被制之穴非属哑门,仍能作声,一时惊怒交迭,不禁悲声道:“你……你竟然反咬吕洞宾!”鬼力赤当惯了奴才,时常被斥为狗,但听了也不痛快,沈脸冷哼道:“再敢口齿放肆,我只割你舌头也不算违背刚才诺言!”他提到诺言,顿使李逍遥悲愤绝望之感稍减,奇道:“啥意?”
鬼力赤喝光李逍遥那一小袋来之不易的“金梅酒”,自感气力回复甚快,只是受苦时候究已不短,脑中仍感昏沈不适,急盼离此另择安全之地好生静养。自调内息稍顷,方道:“我并非出尔反尔之辈,适才答应今时放你一马,於傲家实属有愧,好在上天假手……等毒蛊钻心时,害你毙命於此的可不是我。”说完颤巍巍地走了出去,竟置李逍遥於不顾,由他死活自凭天决。
李逍遥好心竟遭此报,自问没本事似鬼力赤般解穴,心中追悔莫及,不一会残烛燃尽,黑暗里怪声频传,前後门外绿荧荧地竟有许多双诡异的兽瞳蹑涌而入,围在他身旁,竟拉拉扯扯,或嗅或舔。李逍遥头颈难转,耳听得大片窃窃私笑之声此起彼伏,直如昔时恶梦所见,忽觉包围他的绝非野犬,籍借门外冷森森的青弱夜光投墙映影,赫然辨得欺近之物果是数匹宛做犬爬之态的尖耳长尾裸妇,个个秃头箕爪,形如恶魅。登时惊得全身毛竖,浑忘肉里蛊钻之痛,汗然想到:“定是先前折腾鬼力赤的那只妖兽跑去叫来一群同夥,尻!这回我可有得受了……”
但也许只是错觉,毕竟他饥疲已极,又加伤痛,迭经变故之下头脑更是一团纷乱。却有一事确凿无疑,那就是他的处境比起鬼力赤刚才更加不妙。
不多时身上已被乱舌呧舔一塌糊涂,暗感衣衫扯烂,好些冷硬尖锐的爪正在乱掏,捏得他生疼。眼前异影幢闪,蹦来蹿去,端的好不诡谲!突然间李逍遥如遭雷电所击,心跳和血行几似凝止,只觉身上重重地踞压一物……
绝望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