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听得硬天师在後边大叫:“护住心神,免遭邪摄!”李逍遥犹未听明,忽见娃鬼齐瞪怪眼,目光蓦触,顿感雷霆击身,剑势尽失,怦然震跌丈外。所幸娃鬼尚未最终成形,不具瞬间摄杀的魔力,虽将他震翻在地,毕竟魂魄未失,只一迷糊便即醒转。
硬天师大怒道:“笨鸟,跟鬼讲仁慈?”乱揩一把脸,摇摇晃晃蹦身又起,摆个颠扑不破之势,既吃过近身相搏的苦头,怎敢再次贸然靠前,离五鬼数步处立足蓄势,卯劲唤起看家法咒:“天师真元,金刚烈火!”李逍遥起身时,那堆残骸连同五只挣扎狂嚎的娃鬼已随著骤闪的熊熊烈焰化为飞灰。
盖因体躯过胖之故,每当多使法力,硬天师便会气吁如牛,此时无疑愈甚,正坐地乱喘难定,见李逍遥犹自呆望,便勉力说了一句:“歇歇罢,这下连……连埋尸也省了!”李逍遥早已气乏难支,想来扶他起身,走不几步却跌坐一旁,运了一回“凝神归元”,方感好些。神思聚敛之时,恍见灵儿似在受难,不由一惊而起,脑中幻念随即逸散。
硬天师自有过人之能,不论怎生徒耗元气,只出汗促喘一会便又回复如常。起身乱转,本想扒下死人衣衫穿上身,但见每具死尸尽皆满身染血,衣衫实已腥煞,决难穿得。寻了一圈只得作罢,转身见李逍遥神色不宁,只道他仍有余悸未消,且亦满脸血污。硬天师想起自己脸上也干净不到哪去,便说:“这回你知道杀怪的真实情形决计不似村童游戏那般好玩了罢?我看这事还没完,搞得又脏又臭,这身霉气须赶紧洗掉。”
李逍遥想到适才幻象,不安一会,又忖:“还是别自己吓自己。灵儿好端端留在船上等我回来相会,旁边有清凉宝宝守护,更有徐达一夥在左近看码头。她又不是那种不听话出来乱跑的人,怎会有事?”硬天师在旁冷哼:“看你这个样子,杂念太多,早晚有一日会走火入魔!”李逍遥也觉甚然,点了点头,听硬天师催著洗去身上晦气,便想:“我是该洗掉一身衰气了。”问道:“哪儿洗去?”硬天师指指河塘,李逍遥又即不安:“到里边洗?”想起先前九死一生才从塘里逃得上岸,怎敢又投将回去?但听硬天师怒哼道:“你还指望有澡盆?”
噗通、噗通。两人齐蹦水里,李逍遥起初尚虑水妖偷袭,待洗一会,看出此刻河塘上殊无丝毫妖异气象,星光漾波粼闪,林畔微风缓拂,已然恢复了山水之间本来的清寥宁谧。李逍遥心爽神回,想这胖子毕竟与他结下了患难交情,又似自小相识的冒险玩伴,待见硬天师眼睛又瞅向“乾坤袋”,难抑懊恼之色,说道:“图丢了,步法我可以教会你,但……”李逍遥不忍欺骗,如实告知:“但先别急,其实我也解不下这乾坤袋。只有灵儿,除非找她……”
“啊,你敢骗老子?”说实话的结果是硬天师一听就急,气呼呼地扑上来扭打。李逍遥躲避不及,两人在水里扭做一团。李逍遥只是叫唤:“别挨那麽紧呐,待会鸡鸡打结了!”硬天师恼怒当儿哪里肯放,仍按李逍遥灌水,忽听岸上有人一路叫来:“天难!天难,听到就答应一声……天难,你在游水吗?”
此人虽在叫唤不息,话声却显得没精打采,心情急则急矣,听来反似不慌不忙。李逍遥方感纳闷,从水花乱漾间觑眼瞧去,只见沿岸走来一个慢悠悠的身影,看结束似一道士。刚才吃够了道士的苦头,眼下又来一个,李逍遥不由噗的喷出水来,正猜是否张要心的同门前来寻仇。却见硬天师蹦了过去,同那踱步徐至的道人打招呼:“遇船兄!”
“什麽船?”李逍遥冒头方自嘀咕,那老道扫来一双死样活气的目光,见到硬天师赤身而迎,不由微怔,原来两人相互认识,不意在此撞面。老道愕道:“咦,这麽晚了你还出来游泳哪?”李逍遥看这老道面容蜡黄,垂眉塌鼻,肩削背佝,行走时双臂低垂款摆,脚却浑似不动,一路移袂飘来,有如吊死鬼出游,乍教吃了一惊:“今儿是妖道赶集的日子麽?”待听那老道口气缓和舒蔼之极,又似没有恶意。
硬天师上岸点头不迭:“遇船道兄真是未卜先知,眼光好生了得。对,正是夜泳。”李逍遥暗自好笑:“这麽说就不糗得掉漆了。”老道耷拉眉头说道:“怕热就出来游会儿也好。”说话慢条斯理,显得有气无力。
李逍遥正好奇地望著,硬天师却急不可耐:“遇船兄,上次跟你买的法器不好使,没用几天就坏了。茅山派怎麽做的买卖?”老道依然不慌不忙:“哦?那就另换一副使使吧。”硬天师连忙伸手:“拿来!”老道没精打采:“回头到我观里取去吧。找光风别找霁月要啊,就是东厢那道僮。”
李逍遥心中大感好笑:“原来胖子的测妖玩艺是跟他买的……咦,这老道也是茅山派?”兀自惊奇,只听硬天师没忘说道:“甭又收钱噢!是你观里的货不好使……”老道:“什麽话?”移转目光,恹恹然地望向塘里,忽尔称奇:“硬天师,你也带上宝宝了?”说著,朝水面冒出的秃脑袋一指。
逍遥不由郁闷道:“你哪只眼看到我是他的‘宝宝’啦?”硬:“这是我师侄。”老道颔首缓言:“哦……我以为你也带个宝宝出来练呢。”言讫叹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