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然。他想去爱,但总觉得她不属於自己。在他脑海深处埋藏著一段迷失了的记忆,他也许永远也找不回来。
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
手拈一枚“忘忧散”,他在想:“服下它真的能够忘乎一切吗?”
他回眸眺望苍山洱海间葱笼无边的迷雾,仿佛看见那位萧索落寞的男子披著蓑衣,正在斜风细雨中孤舟垂钓三塔之畔。他是王者,王者本该有孤独,因为他独踞庙堂之上,权杖之侧岂容他人旁伺?然而他不但深深的孤独,而且深深地悲痛。王者原不应有太多常人的悲痛,悲痛只应属於民间,属於敌人。可是他长年深陷伤恨离痛之中,早已不能自拔,或许他并不想忘却这痛苦。
他知道,巫王不能忘却当年杀妻逐女之痛。十年来,他没有再跟任何人说过一句话,在他生命中最後的一句话,是十年前对巫後说的。他不打算再在余生打破沈默,世事於他已然无趣。
巫王了无生趣,这个秘密只有两人知晓。神公本来就盼著巫王像这样长此“死”去,苗疆的权杖虽仍执於王者之手,可生杀予夺早就只由神公说了算。丧失妻女之後,巫王至少在心底里已然遁世。朝政尽落拜月教主之手,神公虽无王者之风,但他身为一人之下万民之上的大祭师,自有一番呼雨唤雨的手段。圣洁贤明的王後既除,长老黎弩出走,生死未卜,伤心追恸的巫王形同行尸,不问俗事,神公早就过惯了只手遮天的日子。
可是最近他常常从睡梦中惊醒。他梦见巫後回来了……
神公自然知道巫後不可能回来,十年前一切已成定局。然而这样的梦,却令他感到末日已近。
未卜先知的神公终於预感到灭顶之灾不可避免,他不能坐等梦里暗示的结局。更令他惶然不可终日的是,据说石长老有一天秘密去拜见巫王,没有人知道他们在滇池说了什麽。除了神公以外,任何人不得私见巫王,这已是宫中人人心照不宣的规矩。可是那天掌管宫廷庶务的蓝欣草竟敢私放石长老去见巫王,那个大胆女子已经得到惩罚,交由曲灵罡看管。
然而曲灵罡却让她逃了,神公无法重责这位最年轻的掌刑长老,因为曲灵罡一向忠心不贰,并且仍有用处。
“石灵峰这个人哪……”曲灵罡不敢抬头,等了许久。帘後才飘出一个尖细宛若怨妇般的话声,入耳如针刺。神公恨恨的说道:“人们都管他叫石敢当。做事最是有勇无谋,而且不分好歹,若不是看在他是我师哥,怎能留他横冲直撞到今天,却生出事来!”
曲灵罡无言以对,在神公面前旁人不论说什麽都是多余。
神公幽幽的问道:“石长老出川了麽?”曲灵罡头皮一紧,小心回禀道:“是的,他去了汉人的地方。”神公拈著那枚忘忧散凝目良久,眼柔有如缠颈丝索,吃吃地笑道:“圣者晨雷和巫烈呢?”曲灵罡不得不答:“雷长老和巫长老说,他们在等待封赏。”神公眼光一凛,话声尖锐地笑道:“还没做事就叫上价了?”缓缓回眸,隔帘说道:“不过,懂得要价的人也算识得时务,知道好歹。给他们透个信儿,不论蛊派还是巫统,谁先成事,谁就是朝中最重要的人!”
曲灵罡正要喏喏而退,竹帘後突然飘出一声尖笑,如寒针穿透心头。“灵罡,怎麽没听过你叫价呢?”
曲灵罡心头一凛,叩首答道:“灵罡除了忠心,不想别的。”但觉这样回答并不能令这位多疑的教主满意,心下越发惴然,赶紧补言道:“况且属下何功何能,岂敢斗胆言赏?贱婢蓝欣草脱逃在外,属下难辞其咎。蒙主子不加责罪,已是感激涕零……”
神公嘿嘿冷笑,隔帘凝视一阵,直教曲灵罡心中惊疑不定。良顷,帘後伸出一只惨白的手,长长的红指甲微屈,拈递一枚药丸缓缓伸到曲灵罡跟前。“眼下你有个叫价的机会。我们的巫王心病难愈,而且病情日渐加重,直教做奴才的心中不安。我等理应分忧,为吾王著想,倘能早日帮殿下忘却一切忧伤,这才是忠心臣子应做之事。”
曲灵罡做声不得,他自然知道神公拈来的是一颗“忘忧散”。
“有时候我也想试一试,服下忘忧散是不是真的能够忘却所有烦恼……”神公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移目看著桌上那颗水晶球。曲灵罡感到屋里杀气大盛,只得硬著头皮接下忘忧散。神公叹道:“但我更好奇的是,花不败的忘情天书究竟有何神奇之处。”曲灵罡不明神公何以突然提起此事,迟疑一阵,答道:“或许只是愚夫愚妇们的传说而已……”
“但愿只是传说,我也不相信世上还能有什麽能比咱们的巫蛊神通更神奇!”神公手抚梦幻般漾转幽光的水晶球,沈吟道,“还有一件事,圣堂里那只鸟儿辞庙而去,栖於蜀山已有多年。你帮我想个法子,看能不能把它弄回来,休教剑圣得了便宜。”
想法子并非曲灵罡之长,但他已有回答:“本教最有法子的伊灵机说,木牛流马已到剑门栈道。”心想这个回复必使神公满意,但他抬眼时,只见帘後半卧暖榻的人影微微摆手,示意他想静一静。曲灵罡知趣地退出屋外,出门之际,忽听一声愠然低斥:“莫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