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剑痴望著破屋梁外阴霾密布,闪电如织,雷声闷郁,正是变生之兆。他不由面色憟然,说道:“我活这麽多年来,从没见过天会变得如此可怕、地会变得如此暴戾!”
“不管怎样,”李逍遥以木剑撑地,跳起身来,说道。“你们快逃出去,这间马明菩萨庙正往地底下沈没,就好象有什麽东西在下边拔柱一样,呆不住人了!”
唐月儿道:“你不跟大家一起逃吗?”李逍遥在烟焰迷尘中回头说道:“要逃也得跟里边的人一起逃出来!”宋香柠突然叫住了他,说道:“看守马明菩萨庙的是一头从所未有的巨怪,你要快些,不然逃……逃不出它的魔口!”众人不由得脸色急变,“什麽巨怪?”
“阿难兽!”
天蚕教徒从星外玄石中以异法孵化出来的守护神。
天地之界在这一霎间仿佛不复存在了。阴森森的云幕沈堕而覆,与大地弥飘不散的尘雾融为一体,四面皆昏茫一片,马明菩萨庙在大雨和烈火中徐徐沈陷,不消一会,庙宇的所在隐隐然已低於残墙外的林梢。若从远处眺望,桑林中的这一大块里许之地正在低陷,宛然汪洋中一个小小漩涡。
值此天地惊变之际,每个人都是这般的微渺无力。
李逍遥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量,这股力量支撑著他不顾险阻冲入火海。
奔过重重雨幕和焰墙,面前陡然出现一个漆黑大洞窟,李逍遥只道後殿已成一片废墟,却哪料烟幕深处赫然现出一个大穴,嶙峋石壁上刻有“霸王卸甲”四个巨字。
李逍遥不由得一怔,心头晃荡了一下,说不清是什麽滋味。但不容犹疑,洞中又一阵火器轰鸣声传出,间杂人声喧嚷,不知何因。他奔了进去,脚未落定,迎面便是一幅壁画,刻在洞石之上,古意斑驳,辨不出已有多少个年头。至此他仍然看不透这马明菩萨庙究竟是一个何等样的神秘所在,只晓得身在庙中,却全然迷失了空间,一忽儿是殿堂,一忽儿是甬道,一忽儿又变成了洞窟。
匆匆一瞥,但见那面巨大的洞壁刻有烟云缭绕、迷尘障天之景象,隐隐约约可辨得其间暗伏一巨须戟张的异兽,其形状乍看像鲎,可是鲎的节肢和触须又决计没有这般多。其形象骇异难叙,多瞧一眼便觉厌恶欲吐,何况画像模糊不清,洞内虽有红光激射,曳闪幻化,非但不能照亮洞壁,反增一股妖异之气。
李逍遥情知洞内必有怪异凶险,拔木剑在手,顺著甬道寻去。一路疾行,那只伤脚不停地滴血。他深吸一口气,默依凝神归元之法,理气调息,以迎接将会遇到的不测之变。转过一处阴暗拐角,突然间瞥见墙影中悄立一个白衫垂地的苍发老者,李逍遥冷不丁瞧见,不由吓了一跳,方定睛看时,那一处却哪里有人,只是洞壁上隐约现出一幅雕刻之画,笔工古拙,画的是一个飘髯垂胸的老人,面前跪著黑压压一大群人头。这幅画的场景居然很像李逍遥先前在天蚕教地宫所见,只是没那九口石棺和遍布四墙之角的骷髅枯骸。
李逍遥暗觉画中老人似是刚才所见,不由得心下疑惧起来。便在心神不宁之际,耳边突然钻入一丝若有若无的幽幽哼唱声,那曲儿竟似听过无数次,但在此刻听来却更加惊憟难状。
“天地那时皆混沌,万物来自神宫里。七月间,天蚕变。灵异开,仙人现。奈河桥上苦相望,不知归魂何所去。来世相见不相识,却把新人做旧人……”
李逍遥通体透寒,猛地回头,但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衫女子手拿梳子,一厢梳发而行,一厢幽幽唱著歌儿,嫋嫋飘过。轻似烟,虚如幻。李逍遥吓了一跳,方欲揉眼,那袭白影幽灵般的从他眼帘里隐去,倏然之间,那白须老人无声无息地立在李逍遥身後,目光诡秘的瞪著他,移身至他耳边,悠悠地说了一句:“今为老夫忌辰。凶临子正,魂不附体。”
李逍遥转身一瞧,那老人已飘飘忽忽地走了,走得虽说不快,瞬间却从眼前消失。
“哇!有没搞错?这都是什麽人哪……”李逍遥没敢多看,转身只管走他的,想起那老者所说之言竟和地宫里得到之箴如出一辄,仿佛暗示某件不测之厄,一念及此节,顿有寒意从脚底下冒将上来。李逍遥不由得身子一激灵,猛然把脚跺地,骂一声给自己壮胆:“鬼话!”
却忘了那只是伤脚,跺著疼处,登时跳将起来,咧开嘴巴,脸皱成一团,不必照镜也知定然跟抹桌布也似。只痛得几乎连路也难以行走,若是在这当儿遇上凶险,决计不妙至极。他只得取药先草草敷了脚伤,撕下一块衣衫包上,却扎不稳当。想起有一条天蚕丝带,系在头上倒也作用不大,索性扯下来做脚上的绷带,勉强尚能使得。
正忙碌间,突然有手拍肩。转头瞧见那白衫老头不知何时已立在身後,趋身俯脸,面色发青,浑不似生人。李逍遥嘴张开,一时合不拢,眼也直了。只听那老者在他耳边低声问了一句:“你贵姓?”
李逍遥晓得那是什麽,吓得没了主意,本欲不由自主地答他,突又想起乡间长者常说不可对鬼魂说出自己姓名,免遭勾魂之厄,虽不尽信那些话语,但置身此等妖障密布之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