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一阵阵低缓的钟声在小镇上空回荡著。
几个穿著黑外套的人铲起土,将土扬进坑里,泥土将一具棺材渐渐盖没。
送葬的人群渐渐散去,只有一个十三四岁的金发少年呆呆地站在那里,眼睛直愣愣地看著那渐渐被土填没的土坑。
那里面躺著的是他的父亲。
少年的名字是尼斯?康塞尔,他的父亲亨利?康塞尔拥有小镇西南边五万多亩农田,是这里最大的领主。
两天前,他的父亲从雷斯多克回来的路上,马车突然出了问题,一边的轮子掉了下来,出事的地方恰好是一片非常陡的斜坡,整辆马车一下子就翻了下去,等到有人发现这里出了事故,他的父亲已经没救了。
在事故发生之前,生活都是那麼美好,但是从那天开始,尼斯感觉到天彷佛塌了下来,一切都变了。
以往镇上的人在他和他的父亲面前,总是异常恭敬,但是现在这些人一个个都变得趾高气昂起来,更让他感到恼火的是,不知道从哪里突然间窜出一大群亲戚来。
他家从祖父开始,就是一脉单传,别的家庭过年过节的时候,总是有一大群堂表兄弟聚在一起,热闹异常,但是他却孤零零的一个人。以前他还为此而感到遗憾,但是现在,这些如狼似虎的亲戚让他感到无比的愤怒。他们占据了他的庄园,好像他们才是这里的主人,看到什麼好的东西就随手拿走。
不过更让他感到愤怒的是家里的仆人们,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好像已经认定他的那些远方亲戚会成为庄园未来的主人,所以一窝蜂地投靠了过去,并且争先恐后地把他们所知的,家里有些什麼好东西?全都说了出来,以此来邀功。
如果父亲是一个刻薄寡恩的人,尼斯的心里或许不会有那麼多怨愤,可他的父亲对待任何人都很和善,他家开的工钱在镇上是最高的,那些仆人也从来没有遭到过打骂,和镇上其他人家比起来,他家简直就是天堂。
为什麼好人就没有好报?
尼斯一直都想不通这个问题。……
在离开墓地五六十米的地方,在一棵大树下面,十几个人围拢成一圈站在那里。
被围在当中的是一个穿著宝蓝色衣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他长著一对浮肿的水泡眼,大多数情况下那双眼睛都没有一丝神采,只有在提到钱的时候,瞳孔里面会射出两道精光。这个胖子身边还有两个人,全都是一身漆黑,头上戴著方顶帽子,一幅文员的打扮。
那个胖子是小镇的镇长,边上两个人全都是镇上的执事。此刻他们三个人的手里,都掂著一个钱袋,他们的眼睛扫来扫去,好像在比量三个钱袋是不是一样大小?
「这是一点小意思,事成之后另有回报。」
说这话的是一个卷发中年人,他的脸总是笑眯眯的,看上去也很和善。
「我一向都不怎麼在意别人的承诺。」
镇长同样笑眯眯地回道,他听很多人说过事成之后如何如何报答,但是事情真得办成之后,往往就没后话了,所以现在的他再也不相信承诺,他相信的是落袋为安。
「这件事我们也有风险,万一最后没成功……」
旁边一个亲戚有些看不过去了,这钱是他们一起掏的,前前后后已经掏出不少了,眼前这头猪却怎麼都餵不饱。
其实大家都清楚,这头猪是眼红那些产业,一心想著也能分他一部分。
「怎麼可能出意外?你们这一群成年人,难道还弄不过一个小孩?」
镇长轻嗤了一声,他有点看不起这些乡巴佬,连舍小取大这个道理都不懂。
「你倒底想要多少?」
刚才那个亲戚忍不住吼道。
一听到这话,那个卷头发立刻知道事情不妙,他原本想让这头猪明白,并不是只有这一条路,还有其他门路可走,但是这话一出来,就变成两方面要摊牌了。
一想到这些,他恨死那个随便开口的家伙了。
但是没办法,他们本来就是因为利益而聚拢到一起,互相之间没什麼约束力。
胖镇长竖起一个巴掌,然后正反翻了两下。
尼斯的那群亲戚顿时一阵哗然。
「你怎麼不去抢啊?」
「简直就是在做梦。」
「贪心也是要有限度的。」
「……」
那些人全都在大声咒骂著。
镇长鼓著水泡眼,一脸不以为然,要说贪心,他绝对没有这些人贪心,他至少没对自己的亲戚下手。这本就是一件不义之事,不义之财当然是不要白不要。
他早就想好了,狠狠地咬上一口之后,就离开这个小镇,去弗兰顿或者马格内买一块地,自己做庄园主。
一阵讨价还价之后,在尼斯的那些亲戚满是怒火的眼神中,两边终於定下了一个合适的价钱。
「你去把那个小孩叫来,顺便也把神父请到这里来。」
镇长对其中的一个执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