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卷 前尘如梦 第百四四折 惊燕回翔,流沔移光
容,像替坏掉的人偶注入生命力似的,整个人突然警醒起来,生香活色之中隐含一丝危险与戒备,对比先前的颓堂呆怔,简直判若两人。
“胡大爷也买鱼呀!”
她抿嘴一笑,眼波漾如桃花。
“忒巧。这尾让与胡大爷罢,我可以等。”
虬髯男子哈哈一笑。“那就多承耿夫人的好意啦。喂,我说阿嫂,”
冷不防叫住妇人,眯起晶亮的眼睛,露齿微笑。“这鱼几多钱?”
中年妇人本欲离开,被他吓了一大跳,手捂胸口,强笑道:“这……这位大侠也爱吃鳜鱼么?我……我家里还有几尾,一并取来卖与二位。”
男子连连点头。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不好意思,我这人耳朵比较尖,方才大老远听见啦,一百五十文是吧?阿嫂家里有几篓,我全包啦!”
一瞥身畔少妇杏眼圆睁,赶紧补充:“……自然是扣下这位小娘子的几尾之后,其他我全包啦。莫说青鱼行,你这鳜鱼在越城浦任何一处桥市,一对都能卖到五百文以上,阿嫂卖个几百斤给我,越浦的青鱼行就让我给打垮了。届时鱼行的蟹眼高少不得要来求我,跻身越浦五大家指日可待,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说着大笑起来,仿佛一手把持越浦鱼行的桓家少东桓严高就跪在他跟前苦苦哀求,大有踌躇满志、一飞冲天的气魄。
那妇人强笑道:“哎唷,大侠可真是爱说笑。这……哪能啊!”
男子笑道:“东海央土之交本多丘陵,三川切割群山而过,水流湍急,地形破碎,才能养出肉质结实、性情凶猛的鳜鱼来。渔民冬季时捕鳜,须在这些崎岖纵横的丘陵间为之,一路往西卖过来,跌价与计里相仿佛,卖到越浦之时,差不多就是一斤几十文钱。
“但你这是春鳜,是春汛来时,从山里冲出的大鱼,乃经历整个冬季的弱肉强食、汰出的鳜中豪强,个头大、滋味美,数量也不多,重点是产地还捕不到,得往下游找。你只消打过一天的渔,决计不会拿冬鳜的价钱来卖春鳜。”
一旁少妇依旧维持拢裙蹲踞的姿势,他人做来粗鄙难看,于她却是美如图画,说不出的娇俏顺眼。她伸手托腮,歪着千娇百媚的小脑袋瓜,笑吟吟道:“不想胡大爷亦是捕鱼能手,说得一口好渔经。指不定大娘见奴奴生得可爱,偏就卖我便宜些,怎使不得?”
“使得!当然使得。”
男子大点其头。“只不过她这鱼是上东边儿州桥口鱼市买的,鱼尾那儿有个小小的‘张’字胶印,是青鱼张家的号记,一瞧便知。专程买了五百文的鱼,来卖你一百五,居心叵测,小娘子不可不防啊!”
那妇人画眉山挑,顿时来了精神,忙七手八脚捞起活鱼,往男子鼻下一送,得意洋洋。“真没有!大侠你误会啦,这鱼是咱自家捕剩了的,随意拿来换点零花,见小娘子俏丽可人,结个善缘罢了。”
男子一脸歉意,连连点头:“真是我犯浑,对不住二位。得,你拿柳叶条串了给小娘子,家里那几尾算我的。”
变戏法似的从斗蓬底下亮出半截带叶柳条,也递到妇人眼下。
那妇人不由一怔,整个人愣在当场,竟忘了接过。男子摇头叹息:“你一不懂抓,二不会串,过往在这念阿桥做买卖,是买鱼送木桶么?”
劈手夺过,柳枝穿入鱼目一系一甩,单手将活鱼披挂在肩后。
妇人见伪装被揭,面色沉落,反足一蹬身后桥栏,“唰!”
自二人头顶越过,轻轻巧巧落在桥中央,喝道:“你是何人?”
附近往来的路人、柳下打盹的摊贩等计七八名起身聚拢,将男子与少妇围在窄小的石桥上,显是妇人同党。
男子笑道:“回去同你们家十九娘说,胡彦之向她问好。但教你们金环谷在越浦一日,我担保你们没安生日子好过,不管干什么、去哪里,都能见着你胡大爷的金面。耿夫人,以你一位绝色佳人的犀利观点,我这样说有没有让你觉得很帅很有印象?”
“耿夫人”笑道:“只可惜有点美中不足。哪天胡大爷给人毒哑了,那就更完美啦。”
男子摇头道:“最毒妇人心哪。我那耿兄弟怎娶了这么个毒妇?”
少妇神色一黯,眉宇间浮露凝愁,但不过就是片刻,旋又恢复成那沁人的冷艳,抿嘴道:“金环谷十九娘,我不记得惹过这号对头。不过派出这些个丢人的货色,谅必不是什么体面的人物。你几时见过渔妇画眉的?”
最后一句却是对那妇人说。
那妇人悚然一惊,忍不住伸手抚眉,才知早已露出马脚,铁青着脸冷道:“符姑娘,对不住,我家主人请姑娘同我等走一趟金环谷。姑娘如若不从,我等只有得罪啦。”
这艳丽的白衣少妇便是符赤锦,而虬髯男子自是胡彦之胡大爷了。莲台战后耿照下落不明,符赤锦在莲觉寺住了大半个月,日夜守在掘坑边上,不论死活都想头一个见着他,苦撑之下,累得数度昏厥,被将军夫人唤人抬回驿馆,亲自照拂,因而掘坑炸毁当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