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卷 刃冷情深 第百十八折 自反而缩,惊才绝艳
他们全然不同。
俞师叔那句“春秋正茂”,令他脑海中电光石火般一闪,蓦地想起另一种可能。 “华甫,把剑放下。我不是那个意思。”
掌门人低声道,神情看起来疲惫不堪。
短短两句自不能打消俞师叔苦谏的决心,直到掌门人一言不发解下腰带,一层一层掲开 里外衣物,袒露出瘦骨嶙峋的胸膛来。
内堂里一片死寂,只余粗浓措落的呼吸声。植雅章的左胸有一枚拳头大小的乌紫斑痕, 乍看像是瘀青,颜色却深沉得多,周围肌肤呈现某种带紫的蜡黄,总之十分诡异。
“这是……”
兪雅艳扔下佩剑,趋前观视,不看还好,一看声音都顫了,愕然脱口:“掌门人!这伤一一”“没治。”
植雅章淡淡一笑,重新穿好衣服。“对手所发劲力凝而不散,数月以来,我 用全身功力将它封在胸口,依旧不能阻止,也无法祛除,只能任其一寸寸断血塞气,腐坏筋 肉。待异劲穿透肺腑,触及心脉,便是我的死期。”
潜伏数月而不散的劲力,简直是闻所未闻!六人面面相觑。季雅壮桉捺不住,振臂嚷道 :“究竟是谁打伤掌门人,与本门为难?我等便是拼了性命I”“我没看清他的真面目,只知是个黑衣人。”
植雅章打断了他。“交手三合,均为试探 ,我知对手修为之高,平生仅见,不敢托大,遂以“数罟入湾”牵制,欲施展“河凶移粟” 时,便即中招。”
“数罟入湾”是威力绝强的进击招数,用以牵制敌人,那是富守于攻、攻守兼具的意思 了。然此法不存于套路,众人听掌门人说起,不由得在脑海中试演一遍,果然妙极,怎自己 就没想过这般运用?季雅壮随手比划,几乎脱口大赞,片刻才想起此时不宜,赶紧将半举的 两只手放下,幸旁人各自心思,未有留意。
兪雅艳想了一想,又蹙眉道:“掌门人以右掌施展“河凶移粟”,这攻守间的转换堪称 无懈可击,便是三方受敌,尽也当得。那人如何能寻得破绽,数击掌门人胸口要害,留下如 此凶劲?”
植雅章惨然一笑。 “他只用了一指。”
六位师叔自踏出内堂,仿佛变了个人,与掌门人连成一气,逼着弟子们练功,连最溫和 的俞师叔也不例外。关于堂议众说纷纭,有说师叔们赌了彩头,牵涉极大,这回是真的输不 起,也有人说是掌门人动之以情,说服了众人……
只有邵咸尊明白:以师父的修为,任两位师叔联手都讨不了好,对方能以一指之功,伤 他到这般田地,当真杀进青锋照来,“灭门”云云绝非危言耸听。这是本门百年未遇的空前 大危机。
虽说师父没见到凶手的真面目,可没说猜不到是谁,震惊过后,到底是俞师叔老练,最 早恢复镇定,想了一想,沉道:“伤而不杀,这是裏胁之意了。”
众人闻言一凛,见掌门人 垂眸不语,显然心中不是没有答案,一致扭头,静待掌门人发落。
“咸尊,你先出去。”
此后的堂议,他便未能再与闻。
邵咸尊幷不在意。四十七代弟子中,只他一人被留在内堂,而众师叔对此皆无异议,仿 佛理所当然,其中意义不言可喻。比起在这种地方闹别扭,邵咸尊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从师父的话里得到灵感,重新钻硏“数罟入湾”这一式,试图增益修补,以提升不动 心掌的威力。在他看来,本门的武功不能说不厉害,然而失之于溫吞,内功修为须耗年月, 倒还罢了,手底的路数却也拖泥带水扭扭捏捏,不能禆补其阙,是为大害。以书呆师父的修 为,若铁了心欲致对方于死,岂能被轻易击中心口要害?
说到了底,就是迂阔自误。
身为青锋照第四十七代的首徒、未来的掌门人,他绝不能再犯这样的锴误。
这可不是自我陶醉。无论对方意欲何为,只要青锋照一日不屈服,植雅章指定的继承人 必是对方的下一个目标,这也是书呆师父之所以执意将人送上飞鸣山的重要原因一一想在芥 庐萆堂的地盘杀人,要比杀入青锋照困难多了。本届大比的魁首不但将负起青锋照的未来存 续,并从夺魁的那一刻起便有性命之优,怎么都说不上是好事。
瞧我的罢!书呆师父。我……我会守护青锋照的。
少年老成的年轻人挥汗如雨,自残般进行着超量的艰苦锻炼,带着无畏的昂扬笑意。
三个月的时光倏忽而逝,植雅章的身体已虛弱得再难掩饰,弟子们都察觉掌门人的气色 极差,咳得像要呕出心子一般,掩口的方巾上总染着茶褐色的深溃,出入无不由俞、季两位 师叔陪同,丝臺不敢大意。
考校大比就在这种山雨欲来、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气氛下展开。
原本内外堂弟子加起来不过七八十人,算上杂役之后,人数一下暴增到三百余,一天根 本比不完,只好两两分组,一对一捉对厮杀,败者洵汰;一直比到了第三天,两排分组树列 的顶端才各自诞生了最强者。
邵咸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