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卷 琉璃佛子 第百零五折颠鸾锦榻,如不胜衣
当今江湖,能得一柄”文舞钧天“邵咸尊亲铸的兵器,不惟象征身份、地位,乃至财富,更是对剑术与人格的至高肯定,乃是用剑之人梦寐以求的事。邵咸尊的话说得婉转,意思却再也明白不过。但那怕只是”借来试用“,这仍是一份耿照收受不起的大礼。他自小便不贪图他人的物事,纵使爱这刀浑圆天成的锻造技艺,也没有占为己有的想法,双手捧鞘,摇头正色道:”
邵家主,我年轻识浅,武功不过初窥门径,要说能为家主试刀之人,在我之前不知有几千几百,无论如何,总轮不到在下僭越。这把刀,还是请家主另择高明罢。“邵咸尊眯起凤眼,拈须微笑:”
好!谦冲自牧,不役于物,典卫大人好修养。“接过刀来,叹了口气。”可惜啊,这刀本为悼念一位故人,才由花石津携来越浦,原也没想怎的,适才与典卫大人谈得投机,想来是冥冥中自有定数,教我将此刀携与大人。可惜敝帚难入典卫大人法眼。“这要是教旁人听见,”
耿典卫“这三字在江湖上从此算是臭了。连邵咸尊亲铸的刀剑都看不上,已不能说是”眼高于顶“”目中无人“还差不多。耿照被挤兑得面上微红,只得转移话题?”
家主欲追悼的,不知是哪一位前辈高人?“邵咸尊淡淡一笑。”
他与我斗了大半辈子,恩仇都算不清楚啦。兴许人老了,益发念旧,这些年来江湖道上少了这一号人物,不免无趣,故多做善事,少惹风波。“突然扬声:”
你听见啦。不是爹小气,舍不得给,实是人家看不上。“却是对芊芊所说。芊芊爬下车,从父亲手上接过刀了,将耿照拉到一旁。”喏,你拿着。“耿照苦笑。”
我现下在将军手底办差,拿别人的东西,恐有贪渎之嫌。慕容将军若拿军法办我,可不是打打板子就能了事。“芊芊一本正经地点头。”
将军顾虑极有道理,老百姓最恨的,便是贪官污吏。镇东将军律己甚严,是东海百姓的福气。“耿照听她说得老气横秋,哭笑不得:”
你倒是将军的知己。“却见芊芊双手背在身后,笑眯眯道:”
况且,有谁说这刀送你了?我爹说啦,就请典卫大人试试刀而已,用了再说说哪里需要改进之类,刀还是青锋照的,又不是不用还。“笑容未变,凑近道:”
你要是再不收下,我便同我爹说昨儿的事。“”你————“耿照倒抽一口凉气。没想到居然让个小女孩给威胁了,堂堂七品带刀典卫的面上难免挂不住。”
芊芊,这刀是怎么了?你非让我拿它不可!总有个理由罢。“芊芊见父亲微露不耐,唯恐他变卦,有些气急败坏起来:”
这是我爹……算啦,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定了定神,压低声音:”
总之收下便是。我又不会害你。“圆圆的脸蛋红扑扑的,体温蒸出汗泽,馥郁的潮润不住逸出香肌,也不知是着急抑或其他。
要再带个小新娘回去,这回怕连宝宝锦儿也饶不了他。
况且,邵咸尊身上牵着太多悬而未解的谜团和线索,芊芊固然娇俏可喜,讨人喜欢……眼下就别添乱了罢。把邵咸尊的独生女娶回家?光想便头痛不已,只得乖乖收下刀来。
芊芊可开心了,笑得眼睛眯成两弯月牙,哼着歌蹦蹦跳跳回到车上。耿照双手捧着刀对邵咸尊一揖:”
蒙家主不弃,在下有僭了。“将刀系好,上马与他并辔而行。邵咸尊很是满意,捋须笑道:”
这柄刀虽已命名,也只我父女二人知晓,不算什么正式的名字。我于用刀一道所知有限,况乎命名,不知典卫大人有何想法?“耿照沉吟片刻。”不如就叫‘藏锋’罢。此刀最令人惊艳,便是此处。“”如此甚好。“邵咸尊笑道:”
我会在越浦待一阵子,待典卫大人公余之时,再行登门请教使用此刀的心得。故人若闻‘藏锋’!一字,不免有戚戚之叹。“耿照正想找机会问映日朱阳与钟允的事,顺便打听火元之精的来历,这下算是歪打正着,连忙应允。听他又提起赠刀故人,灵光一闪,不觉凛起:”
莫非,这刀是专为总瓢把子所造?人说青锋赤炼,势同水火,雷总把子与邵家主是死对头,何故为他锻造刀器?难道……他们私底下一直有来往?“适才邵咸尊说那人”与我斗了大半辈子“,遍数东海武林,也只雷万凛堪住。两人一个是江湖市井无不敬仰的正义象征,一个则是黑白两道人人惊惧的武林枭雄,论身份、地位、影响力,的确有”
平生斗罢惟知己“的况味。耿照注意到他用了”
悼念“的字眼。邵咸尊知道雷万凛已死了么?这多年来在赤炼堂内吵得风风火火、连雷门鹤也不敢确定的惊天之秘,身为总瓢把子死对头的邵咸尊不但知道,而且还专门为他铸了把刀,以纪念这个使江湖变得寂寞的”老朋友“?此一念头虽荒谬,但瞧邵咸尊的反应,耿照却越觉得似有其事,小心翼翼刺探:”
那位应为刀主的前辈不知葬于何处?家主如不介意,在下想同往凭吊,瞻仰前辈高人的遗风。“邵咸尊笑而不答,再不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