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照抱着头,屈膝颓然坐倒,突然有股冲动想要把一切都告诉长孙,不想再独自守着“夺舍大法”的秘密,以及那种如海一般无边无际、无所着力的无力感……
长孙日九只看他一眼,忽然倒头侧身,便如往常一般,把圆滚多肉的背门对向了他。
“你……”
黏腻的咕哝声似有些温湿酒意,自称南方侯爵之子的北方少年蜷起身子。舒服的睡姿几乎让人误以为他身下不是一片露水打湿的杂草野地,而是铺着厚厚兽皮的柔软床垫之类。
“……该不会以为自己是什么左右时局的大人物罢?那种事留给上头的人去做就好,用不着我们出头。”
“我……”
“就算妖刀大杀四方,排队也轮不到我们去死。你觉得,妖刀会杀到龙口村这种乡下地方的机会有多少?”
耿照一凛,忽尔无话。
“剑能杀人,豆腐则不,你会不会说豆腐比刀剑无用?”
长孙日九背对着他嘟旷着,舒服得卷成了一整团。“无用之用,也是一种用途。掺和菜蔬煮一锅清汤,刀剑比不上豆腐——妖刀什么的,自有那些个大人物担待,你小子只管照看你阿爹、阿姐,其他就甭心了。”
“你说的”无用之用“,也包括”夺舍大法“么?
(琴魔前辈舍命托付的,岂能说不管便不管?这一切……没你说得那么容易。你要是知道真相的话,就……
耿照正想开口,又被长孙日九的惺忪睡语打断。
“别,什么都别说。”
他嘀咕着,声音渐渐沉落:“这样明天二总管问起来,我就不用说谎了。我当豆腐当得很开心,一点儿也不想有什么出息,你小子也一样,耿照……想想你阿爹和阿姐。”——阿爹……和阿姐。——我都同二总管说了,她还问什么?——就算要问,又怎么会是问你?
耿照满心疑惑,身旁却已传出如雷鼾声。长孙日九和耿照最大的不同,在于长孙无论何时何地,总能睡得很香很沉;即使黎明将近,那怕只是多睡一时半刻,长孙日九也绝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