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声问道:“相爷一大早就叫我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不过是钱庄的事,相爷有些放心不下。”
程宗扬与秦桧悄悄对视一眼,知道贾师宪虽然一着定乾坤,稳住位子,终究在江州吃了败仗,还想在纸币推行上扳回局面。
终于贾师宪看完札子,传两人入内。贾师宪平常起居的精阁内陈设华丽,一张孔雀翎毛织成的锦榻光彩夺目,旁边镶嵌着八宝的仙鹤铜薰炉异香轻散,周围的美姬一个个花枝招展,令人禁不住心生羡意。不过程宗扬记得贾似道倒台后身边的姬妾都被遣散,自己更是被人绞毙,死于非命,无边富贵都成了过眼云烟。
贾师宪道:“听说蔡元长用一百万纸币质押了三十万金铢?”
程宗扬道:“正是。”
贾师宪冷哼一声,“杀鸡取卵。”
这话不好接口,程宗扬只老老实实低下头。
贾师宪起身踱着步,过了会儿道:“如今战事已了,正该休养生息。蔡元长为人好大喜功,这三十万金铢多半是用来粉饰太平,讨好陛下。殊不知筠州等地今春误了农时,春耕尚不足两成。滕甫之流误国误民,虽主上英明,把这些庸人逐出朝堂,终究是误了国事。到了今秋,免不了朝廷赈济。到时这三十万金铢周转不出,岂不因小利误了大事?”
程宗扬苦笑道:“这一百万金铢的纸币若是能发行出去,虽然辛苦了些,倒也能周转。可时至今日,也没有兑出一贯半贯。”
贾师宪知道这一百万金铢的纸币其实是程宗扬用来购地的款项,如果照常发行,他拿出二十万金铢的本金周转下来,也许还薄有利润。可蔡元长急于求成,直接将纸币质押成三十万金铢取走,虽然是分成十个月逐月支付,但没有官方提供的发行渠道,程氏钱庄拿着这一百万的纸币用不出去,就等于白砸在手里。
问题是这批纸币已经质押给程氏钱庄,贾师宪即使不愿钱庄因本金枯竭陷入困境,也没办法像以前一样通过官府的压力推行下去——如果以官府的力量帮助钱庄推行钱币,自己就算不怕朝中那些瞪着眼睛四处找茬的御史,宋主那一关也无法通过。
可纸币已经成为贾师宪眼下唯一的政绩,他现在好不容易保住位子,一旦承担兑换的程氏钱庄再出事,用不着朝野群起攻之,他自己就该上书辞位了。
贾师宪沉吟良久,“可否推给晴州的商家?”
程宗扬实话实说,“恐怕晴州没有哪家商号肯接。”
“这些纸币可以用来缴纳税款,晴州商家在我宋国一年的商税便不止此数,哪里便穷了他们?”
贾师宪暗含杀机的口气让程宗扬心底发凉,从头到尾老贾都没把纸币当成正经事做,话里话外都打着替朝廷捞一笔就算完的主意。
秦桧在旁道:“只怕不妥。”
贾师宪对秦桧的话十分重视,“有何不妥?”
秦桧道:“晴州商贾可用而不可信,若强发纸币,只怕生变。”
贾师宪正容道:“秦伴当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秦桧徐徐道:“在下倒有些小伎俩,或可试用一二。只是要借太师的威势。”
程宗扬心里嘀咕,不知道死奸臣是玩什么花样。
贾师宪一口应诺,“秦伴当既然有计策,且尽管做来!”
贾师宪、程宗扬、廖群玉的目光都落在秦桧身上,连周围的美姬也好奇地看着这个中年文士,想知道他有什么妙计。
秦桧不慌不忙地摸了摸鬓脚,“连日忙碌,倒有些日子未曾理发了。”
贾师宪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一边吩咐道:“来人!唤府中理发匠来!”
“不敢用府上的匠师。便是瓦子中的匠人即可。”秦桧道:“修面、剔甲、净耳的也寻几个来,最好是行内成名的匠人。”
贾师宪的府邸平常便蓄养有各行匠人,但秦桧这样说,仆役不敢怠慢,立即快马赶赴城中,找了几个有名的剃头匠。
不到一个时辰,那些匠人便被带进半闲堂。这些匠人虽然是行内成名的老师傅,终究做的下九流的营生,到了太师府,一个个都战战兢兢。
秦桧也没挑地方,直接在多宝阁前的院子里摆了张交椅,安安稳稳地坐在上面。那些理发的、修面的、剔甲的、净耳的匠人一看这位老爷的派头,丝毫不敢怠慢,这边理发的匠人小心翼翼地帮他洗着头,另一边剔甲的匠人道:“请老爷高抬贵手。”
净耳的匠人戴了一只镏银的凹镜照亮,一边取了棉签、银夹,轻手轻脚给这位大老爷掏着耳朵。
程宗扬心头佩服,死奸臣往那儿一坐便是派头十足,官架子摆得比贾师宪都地道,谁要敢说眼前这位不是相爷,那些匠人非啐他一脸不可。
贾师宪一言不发,坐在帘后打量着秦桧的举动。廖群玉一手捋着胡须,似乎在思索他到底有什么计策。
秦桧半闭着眼,悠哉悠哉地享受着匠人们娴熟细致的技艺,似乎这计策非要等他修饰一新才能施展。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