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守荆州,有拘囚之思。托讽禽鸟,寄辞草树,郁然与
骚人同风。嗟夫,身出于遐陬,一失意而不能堪,矧华人士族,而必致丑地,然
后快意哉!议者以曲江为良臣,识胡雏有反相,羞与凡器同列,密启廷诤,虽古
哲人不及。而燕翼无似,终为馁魂。岂忮心失恕,阴谪最大,虽二美莫赎耶?不
然,何袁公一言明楚狱而钟祉四叶。以是相较,神可诬乎?”
元和十年,自武陵召还,宰相复欲置之郎署。时禹锡作《游玄都观咏看花君
子诗》,语涉讥刺,执政不悦,复出为播州刺史。诏下,御史中丞裴度奏曰:
“刘禹锡有母,年八十余。今播州西南极远,猿狖所居,人迹罕至。禹锡诚合得
罪,然其老母必去不得,则与此子为死别,臣恐伤陛下孝理之风。伏请屈法,稍
移近处。”宪宗曰:“夫为人子,每事尤须谨慎,常恐贻亲之忧。今禹锡所坐,
更合重于他人,卿岂可以此论之?”度无以对。良久,帝改容而言曰:“朕所言,
是责人子之事,然终不欲伤其所亲之心。”乃改授连州刺史。去京师又十余年。
连刺数郡。
太和二年,自和州刺史征还,拜主客郎中。禹锡衔前事未已,复作《游玄都
观诗序》曰:“予贞元二十一年为尚书屯田员外郎,时此观中未有花木。是岁出
牧连州,寻贬朗州司马。居十年,召还京师,人人皆言有道士手植红桃满观,如
烁晨霞,遂有诗以志一时之事。旋又出牧,于今十有四年,得为主客郎中。重游
兹观,荡然无复一树,唯兔葵燕麦动摇于春风,因再题二十八字,以俟后游。”
其前篇有“玄都观里桃千树,总是刘郎去后栽”之句,后篇有“种桃道士今何在,
前度刘郎又到来”之句,人嘉其才而薄其行。禹锡甚怒武元衡、李逢吉,而裴度
稍知之。太和中,度在中书,欲令知制诰。执政又闻《诗序》,滋不悦。累转礼
部郎中、集贤院学士。度罢知政事,禹锡求分司东都。终以恃才褊心,不得久处
朝列。六月,授苏州刺史,就赐金紫。秩满入朝,授汝州刺史,迁太子宾客,分
司东都。
禹锡晚年与少傅白居易友善,诗笔文章,时无在其右者。常与禹锡唱和往来,
因集其诗而序之曰:“彭城刘梦得,诗豪者也。其锋森然,少敢当者。予不量力,
往往犯之。夫合应者声同,交争者力敌。一往一复,欲罢不能。由是每制一篇,
先于视草,视竟则兴作,兴作则文成。一二年来,日寻笔砚,同和赠答,不觉滋
多。太和三年春以前,纸墨所存者,凡一百三十八首。其余乘兴仗醉,率然口号
者,不在此数。因命小侄龟儿编勒成两轴。仍写二本,一付龟儿,一授梦得小男
仑郎,各令收藏,附两家文集。予顷与元微之唱和颇多,或在人口。尝戏微之云:
‘仆与足下二十年来为文友诗敌,幸也!亦不幸也。吟咏情性,播扬名声,其适
遗形,其乐忘老,幸也!然江南士女语才子者,多云元、白,以子之故,使仆不
得独步于吴、越间,此亦不幸也!今垂老复遇梦得,非重不幸耶?’梦得梦得,
文之神妙,莫先于诗。若妙与神,则吾岂敢?如梦得‘雪里高山头白早,海中仙
果子生迟’,‘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之句之类,真谓神妙矣!在
在处处,应有灵物护持,岂止两家子弟秘藏而已!”其为名流许与如此。梦得尝
为《西塞怀古》、《金陵五题》等诗,江南文士称为佳作,虽名位不达,公卿大
僚多与之交。
开成初,复为太子宾客分司,俄授同州刺史。秩满,检校礼部尚书、太子宾
客分司。会昌二年七月卒,时年七十一,赠户部尚书。
子承雍,登进士第,亦有才藻。
柳宗元,字子厚,河东人。后魏侍中济阴公之系孙。曾伯祖奭,高祖朝宰相。
父镇,太常博士,终侍御史。宗元少聪警绝众,尤精《西汉诗骚》。下笔构思,
与古为侔。精裁密致,璨若珠贝。当时流辈咸推之。登进士第,应举宏辞,授校
书郎、蓝田尉。贞元十九年,为监察御史。
顺宗即位,王叔文、韦执谊用事,尤奇待宗元。与监察吕温密引禁中,与之
图事。转尚书礼部员外郎。叔文欲大用之,会居位不久,叔文败,与同辈七人俱
贬。宗元为邵州刺史。在道,再贬永州司马。既罹窜逐,涉履蛮瘴,崎岖堙厄,
蕴骚人之郁悼。写情叙事,动必以文。为骚文十数篇,览之者为之凄恻。
元和十年,例移为柳州刺史。昌朗州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