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不问愁苦照样从我们的沉默里溜走,作为一个生命,他不关心外面的世界在怎样的变化,依旧在长大。我不能说什么,这个孩子注定只能是我和琪生命里的过客。过客本来也没什么,可他对琪来说,意味着留是麻烦,不留也麻烦,因为他很可能就是琪最后一个孩子。那种割舍不下的情感,换作谁也难以定夺的。
我理解琪的难处,我也不知道自己该怎样选择。我爱琪,我希望我们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但不是这个时候。这个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一切都会大乱。我和琪的学业都会就此丧失,我不能对不起我乡下那淳朴的为我付出了太多的父亲,我对不起我那失学的弟弟。而琪也会对不起家人,当然,还有我们年轻的梦想。梦想不可以折翅。
那夜,琪第一次跑到我的教室来叫我。以前,都是我去叫她的。我知道琪肯定已经做出了决定。不论是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尊重她的选择,我愿意承担一切的苦难,只要与琪在一起。
第一次沉默寡言地在操场上绕道走,走了好一阵,琪开口说话了:“还是拿掉吧,这对你我都不好。”琪说完,就扬起头,是怕我看到了她眼里的泪水。做出这个决定,对琪有多么的不容易。琪很可能就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今生今世。我虽然很想要得是也是这个结果,但真的来临时,也有几分犹豫。
年轻的我们在还没来得及尝尽爱情的甘甜时,就吃了一枚苦果。这枚苦果将影响我们的一生,尤其是琪。当然,只要她愿意,不论是现在,还是在遥远的将来,我都会陪伴她的左右。可谁能透过现在的岁月的云雾,看到将来的那些日子呢?“琪,你相信我,只要你永远爱我,哪怕我们今后没有孩子,我依然爱你,绝不后悔。”我紧握住琪的手,坚定地说。琪听了,没说什么,把双手环住我的腰身,紧紧地抱住我,然后,把头俯在我的肩上,号啕大哭,泪水奔涌而出,顷刻濡湿了我的肩膀。我用手抚摸琪的长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
此刻,我无法说些什么,只能让她尽情地哭,憋了一段时日,哭出来就会好受些。泪水可以释放压抑已久的郁闷,酣畅淋漓地一场大雨过后,琪露出了她很久以来我那久违了的笑容。我们开始商量什么时候去什么地方解决这件事,我特别慎重,这是一个转折点,就像遵义会议。我们还能不能走下去,就在于我的态度,哪怕我一丝的疏忽或大意,都会引来琪的决裂。日期容易决定,越快越好。地点就难了,人民医院肯定不能去的,那里的医生不肯做,尤其是在如此冒险的情况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种革命精神一旦被泄露出去,我们难以自保。既然如此,就只能选择私人诊所。
我们也知道私人诊所林立,哪家医术高明点,我们都没有底。打听哪里合适的重任责无旁贷地落到了我身上,琪叫我早些问好。我答应她第二天就行动,保证完成使命。琪捏了我一把,笑骂我又耍贫了。我明白,一场阴霾即将过去。我仿佛又看到了我眼前的幸福生活,看到了延伸的康庄大道。
万勇早就过上了同居生活,我想琪的遭遇胡华可能也有过的。当然,我还不至于直接去问胡华。我决定从万勇那里撕开口子,跑到他寝室,把他叫到了校外的小酒馆。几杯酒下肚,万勇问我:“到底有什么事?直说,都是兄弟的。”我把我的麻烦事告诉他,万勇不禁笑出声来:“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儿,小事一桩。”我疑惑,这还是小事?我都觉得天都快塌下来了。万勇告诉我就在校外不远处有一个退休的老妇科医生,在自己的家里开了个诊所。许多的大学生都在那儿打胎,生意出奇的好。以前,我也听社会上说过,说什么学院在校外打胎的人不少,还需排队。今天,算是得到验证了。
那天下午,我在万勇的带领下,七拐八拐地绕了好几个圈,才找到那个医生的诊所。酒香不怕巷子深。然而,我们不在乎酒香不香,在于这个诊所为我们大开了方便之门。当我和万勇走出巷子,看见几张熟悉的面孔一晃而过。具体是谁?我没有兴趣,开始想选择什么时候来拿掉那迫不及待地来到这个世界的孩子。
星期天的下午,我和琪来到了诊所。那个医生已经老了,头发花白,很平静地问了琪一些情况。得知琪的特殊情况,医生犹豫了,毕竟是关系到以后人生的大事。我和琪斩钉截铁地要求医生做手术,除此之外,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医生答应了,那双毫无表情的眼睛突然狠狠地盯住我,似乎在说:年轻人图快活,作孽啊!我只得忍气吞声,虽然,她冤枉了我这个没那么坏只坏一点点的青年人。
所谓手术室其实很简略,里面就摆了一手术台,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些器械,明晃晃的。看着那些家伙,我心里一寒,不久,这些东西就要深入琪的体内,一番鼓捣。琪平静地躺在手术台上,那种平静我怎么也读不出一丝内容。我忽然很难过,原来,我还是有很多的地方没读懂琪的。医生叫我出去,并叫我把帘子拉上。一帘之隔,我坐在外面等琪。里面间或传来医生的声音,没有琪的。我担心琪受不了这样的苦,怎么说,她也是一个在城里长大的女子。
见没有动静,我怀疑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