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塌杀你,不如就
这里寻个自尽。非甘我二人之罪,正是上命差遣,盖不由己。我两个去本地官司
讨得回文。你便早死,我们也得早早回京。”赵再理听说,叫苦连天:“罢,罢!
死去阴司告状理会!”当时颤做一团,闭着眼等候棍子落下。公人手里把着棍子,
口里念道:“善去阴司,好归地府。”恰才举棍要打,只听得背后有人大叫道:
“防送公人不得下手!”吓得公人放下棍子,看时,见一个六七岁孩儿,裹着光
纱帽、绿襕衫、玉束带、甜鞋净袜,来到目前。公人问是谁?说道:“我非是
人。”吓得两个公人,喏喏连声。便道:“他是真的赵知县,却如何打杀他?我
与你一笏银,好看承他到奉符县。若坏了他性命,教你两个都回去不得。”一阵
风,不见了小儿。二人便对赵知县道:“莫怪,不知道是真的!若得回东京,切
莫题名!”迤逦来到奉符县牢城营,端公交割了。公人说上项事,端公便安排书
院,请那赵知县教两个孩儿读书,不教他重难差役。然虽如此,坐过公堂的人,
却教他做这勾当,好生愁闷,难过日子。
不觉捱了一年。时遇春初,往后花园闲步散闷,见花柳生芽,百禽鸣舞。思
想为官一场,功名已付之度外。奈何骨肉分离,母子夫妻,俱不相认,不知前生
作何罪业,受此恶报!糊口于此,终无出头之日,凄然堕下泪来。猛见一所池子,
思量:“不如就池里投水而死,早去阴司地府告理他。”叹了口气,觑着池里一
跳。只听得有人叫道:“不得投水!”回头看时,只见个光纱帽、绿襕衫、玉
束带孩儿道:“知县,婆婆教你三月三日上东峰东岳左廊下,见九子母娘娘,与
你一件物事,上东京报仇。”赵知县拜谢道:“尊神,如今在东京假赵某的是甚
人?”孩儿道:“是广州皂角林大王。”说罢,一阵风不见了。
巴不得到三月三日,辞了端公,往东峰东岱岳烧香。上得岳庙,望那左廊下,
见九子母娘娘,拜祝再三。转出庙后,有人叫:“赵知县。”回头看时,见一个
孩儿,挽着三个角儿,棋子布背心,道:“婆婆叫你。”随那小儿,行半里田地
看时,金钉朱户,碧瓦雕梁,望见殿上坐着一个婆婆,眉分两道雪,髻挽一窝丝,
有三四个孩儿,叫:“恩人来了。”——如何叫赵知县是恩人?他在广州做知县
时,一年便救了两个小厮,三年便救几人性命,因此叫做恩人。知县在阶下拜求。
婆婆便请知县上殿来:“且坐,安排酒来。”数杯酒后,婆婆道:“见今在燕京
夺你家室的是皂角林大王,官事如何断决得?我念你有救童男童女之功,却用救
你。”便叫第三个孩儿:“你取将那件物事。”孩儿手里托着黄帕,包着一个盒
儿。婆婆去头上拔一只金钗,分付知县道:“你去那山脚下一所大池边头,一株
大树,把金钗去那树上敲三敲,那水面上定有夜叉出来。你说是九子母娘娘差来,
便带你到九宫海藏取一件物事在盒子内,便可往东京坏那皂角林大王。”知县拜
谢婆婆,便下东峰东岱岳来。到山脚下,寻见池子边大树,用金钗去敲三敲。一
阵风起,只见水面上一个夜叉出来,问:“是甚人?”便道:“奉九子母娘娘命,
来见龙君。”夜叉便入去,不多时,复出来,叫知县闭目,只听得风雨之声。夜
叉叫开眼,看时:霭霭详云笼殿宇,依依薄雾罩回廊。夜叉教知县把那盒子来,
知县便解开黄袱,把那盒子与夜叉。夜叉揭开盒盖,去那殿角头叫恶物过来,只
见一件东西,似龙无角,似虎有鳞,入于盒内。把盒盖定,把黄袱包了,付与知
县牢收,直到东京去坏皂角林大王。夜叉依旧教他闭目,引出水中。
知县离了东峰东岱岳,到奉符县。一路上自思量:“要去问牢城营端公还是
不去好?我是配来的罪人,定不肯放我去,留住便坏了我的事,不如一径取路。”
过了奉符县,趁金水银堤汴河船,直到东京开封府前,大声叫屈:“我是真的赵
知县,却配我到兖州奉符县。如今占住我浑家的不是人,是广州新会县皂角林大
王!”众人都拥将来看。便有做公的捉入府来,驱到厅前阶下,大尹问道:“配
去的罪人,辄敢道我打断不明?”赵知县告大尹:“再理授得广州新会县知县,
第一日打断公事,忽然打一个喷涕,厅上厅下人都打喷涕。客将禀覆;‘离县九
里有座皂角林大王庙,庙前有两株皂角树,多年蛀成末,无人敢动。判县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