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说得是。”王婆即忙转身,孙大
嫂又唤转来,叫养娘封一两银子,又取帕子一方,道:“这些微之物,你与我送
施家姆姆,表我的私敬,教他下次切不可再来,恐怕怠慢了,伤了情分。”王婆
听了这话,到疑心严老安人不是,回家去说:“孙大嫂千好万好,教老身寄礼物
与老安人。”又道:“若有旧欠未清,教老安人将借契送去,照契本利不缺分毫。”
严氏说当初原没有契书。那王婆看这三百两银子,山高海阔,怎么肯信。母子二
人凄惶了一夜,天明算了店钱,起身回姑苏而来。正是:
人无喜事精神减,运到穷时落寞多。
严氏为桂家呕气,又路上往来受了劳碌,归家一病三月,施还寻医问卜,诸
般不效,亡之命矣夫!衣衾棺椁,一事不办,只得将祖房绝卖与本县牛公子管业。
那牛公子的父亲牛万户久在李平章门下用事,说事过钱,起家百万。公子倚势欺
人,无所不至。他门下又有个用事的叫做郭刁儿,专一替他察访孤儿寡妇,便宜
田产,半价收买。施还年幼,岳丈支公虽则乡绅,是个厚德长者,自己家事不屑
照管,怎管得女婿之事。施小舍人急于求售,落其圈套,房产值数千金,郭刁儿
于中议估,止值四百金。以百金压契,馀俟出房后方交。施还想营葬迁居,其费
甚多,百金不能济事,再三请益,只许加四十金。还勉支葬事,丘垄已成,所馀
无几。寻房子不来,牛公子雪片差人催促出屋。支翁看不过意,亲往谒牛公子,
要与女婿说个方便。连去数次,并不接见。支翁道:“等他回拜时讲!”牛公子
却蹈袭个阳货拜孔子之法,瞷亡而往。支翁回家,连忙又去,仍回不在家了。
支翁大怒,与女婿说道:“那些市井之辈,不通情理,莫去求他。贤婿且就甥馆
权住几时,待寻得房子时,从容议迁便了!”
施还从岳父之言,要将家私什物权移到支家,先拆卸祖父卧房装摺,往支处
修理。于乃祖房内天花板上得一小匣,重重封固,还开看之,别无他物,只有帐
簿一本,内开某处埋银若干,某处若干,如此数处,末写“九十翁公明亲笔”。
还喜甚,纳诸袖中,分付众人且莫拆动,即诣支翁家商议。支翁看了帐簿道:
“既如此,不必迁居了!”乃随婿到彼先发卧房槛下左柱磉边,簿上载内藏银二
千两,果然不谬。遂将银一百四十两与牛公子赎房。公子执定前言,勒掯不许。
支翁遍求公子亲戚往说方便,公子索要加倍,度施家没有银子。谁知藏镪充然,
一天平兑足二百八十两,公子没理得讲,只得收了银子,推说文契偶寻不出,再
过一日送还。哄得施还转背,即将悔产事讼于本府。幸本府陈太守正直无私,素
知牛公子之为人,又得支乡宦替女婿分诉明白,断令回赎原价一百四十两,外加
契面银一十四两,其馀一百二十六两追出助修学宫,文契追还施小官人,郭刁儿
坐教唆问杖。牛公子羞变成怒,写家书一封差家人往京师,捏造施家三世恶单,
教父亲讨李平章关节,托嘱地方上司官,访拿施还出气。谁知人谋虽巧,天理难
容,正是:
下水拖人他未溺,逆风点火自先烧。
那时元顺帝失政,红巾贼起,大肆劫掠,朝廷命枢密使咬咬征讨。李平章私
受红巾贼贿赂,主张招安,事发,坐同逆系狱。穷治党与,牛万户系首名,该全
家抄斩,顷刻有诏书下来。家人得了这个凶信,连夜奔回说了。牛公子惊慌,收
拾细软家私,带妻携妾,往海上避难。遇叛寇方国珍游兵,夺其妻妾金帛,公子
刀下亡身,此乃作恶之报也。
却说施还自发了藏镪,赎产安居,照帐簿以次发掘,不爽分毫,得财巨万。
只有内开桑枣园银杏树下埋藏一千五百两,止剩得三个空坛。只道神物化去,付
之度外,亦不疑桂生之事。自此遍赎田产,又得支翁代为经理,重为富室。直待
服阕成亲,不在话下。
再说桂员外在会稽为财主,因田多役重,官府生事侵渔,甚以为苦。近邻有
尤生号尤滑稽,惯走京师,包揽事干,出入贵人门下。员外一日与他商及此事,
尤生道:“何不入粟买官,一则冠盖荣身,二则官户免役,两得其便。”员外道:
“不知所费几何?仗老兄斡旋则个!”尤生道:“此事吾所熟为,吴中许万户卫
千兵都是我替他干的,见今腰金衣紫,食禄千石。兄若要做时,敢不效劳,多不
过三千,小则二千足矣!”桂生惑于其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