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娃娃,女娃娃们脸皮薄,不愿意让人们说,一听到这话就哭鼻子,就为了不让芳芳再哭鼻子,龙腾也得忍耐着点。上学或者其它时候两人碰到了就互相看一眼,没人的时候就笑一笑。只要这一天能看上芳芳一眼,龙腾心里就觉得很踏实,心里很满足。
龙腾一年中最盼望的就是过大年的这几天。大年初一这天,芳芳要来他们家给奶大和奶妈拜年。到了那天,龙腾就会把娘平时给了自己,自己舍不得吃攒下来的一些好吃的送给芳芳。其实,在那个的特殊年代,像龙腾家这样的情况,能有什么好吃的。有一次龙腾给芳芳的竟是一块着了毛干的圪崩崩的槽脂糕。那块槽脂糕其实还是一个月林茵去龙腾家时给了龙腾的。
这一忍就是好几年。八一年夏天,在西北大学中文系毕业后分配到当地一家杂志社当编辑的林茵把芳芳接到那儿去读书。芳芳临走是留给他的是一支钢笔,而带走他的却是一颗执着的充满了爱的心。
从那一年起,龙腾每年盼望的不再是过大年了,因为过大年时芳芳有时回来,有时不一定回来,他盼望的是每年的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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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年秋天,芳芳高考结束后就回到了风流山庄。那时候的芳芳已经出落成一个落落大方、浑身洋溢着青春光彩的大姑娘。无论从举止言谈还是穿着打扮,芳芳与龙宫人们的距离越来越远。初中毕业后连高中也没有上就在自家的地里干活的龙腾这时候龙腾的心里很矛盾,他很想和芳芳在一起,听她讲外面的世界所发生的那些稀奇古怪的故事,看她那张充满活力充满魅力的脸,可与她站在一起,自己总觉得自己低了一圪截,与大学生刘芳很不般配。
时间就在他心里矛盾重重中一天天溜走了。那一天,他在地里干完活后就去了大队。这个时候的大队已经不再叫大队,叫村民委员会,简称村委会,可人们叫了几十年,叫惯了,一下改不了。
这时候的村委会可比以前的大队气派多了,先前的那排平房已经换成了小二楼,一楼是治保、民兵、妇女、计划生育办公室,二楼是支书、村民委员会主任、财务办公室和一个会议室。楼上水、电、暖齐全。每个家里都有沙发、茶几、写字台等,支书和主任的家里还配有电视、电扇以及电话。
龙腾到了一楼的大家里,问多少年以前就是通讯员龙泉:“大爷,有没有信?”
龙泉看看他,有点诧异地问:“俺娃天天过来打听有没有信,是等谁的信?”
龙腾说:“我也是随便问问。没有就算了。”
“信倒有一封,不是你家的,是老革命家的。”
“我正好要去他家,顺便给他捎回去吧。”龙腾从龙泉老汉手里接过信,边走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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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是林茵寄来的。他拿着那封信,来到了老革命家。
老革命还住在他的那三间窑洞里。依林茵的意见,要在外边批一块地方,重新盖几间房子,可老革命不让。老革命有老革命的看法,他认为用不着再盖房子,林茵在外面工作,离退休还早,芳芳也在外头念书,家里就他一个死老头子,有这几间窑洞就交待了他这一辈子,再盖下给谁住?再说,他这几间窑洞是宝贝,一定得保护好,人一但离开,损坏的更快,那图甚?还有,现在上学可不比过去,要花不少钱,说来说去,还是供芳芳上学当紧,将来有了富余钱,什么时候想盖也行。
龙腾进了老革命家的院子里,老革命和芳芳正坐在窑洞东边杏树的阴凉下择豆角。看龙腾进来了,芳芳随手就递过来一个小板凳。龙腾说:“不坐了,我刚才去大队,看有你家的信,就顺便捎了过来。”
“坐一会吧,回去也没有啥当紧事。”老革命也说:“你们兄妹一年也见不了几次面,坐下好好叨拉叨拉。今天就在这里吃饭,我现在就给咱做去。”
龙腾把锄放在一边,坐在那里,看芳芳用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撕开了信封,从中取出了几张绿格信纸,看着看着,眼镜突然亮了,她嚯地一下站起来,向窑洞里跑去,一边跑一边喊:“爸,我考上了,爸,我考上了,我考上了大学。”
龙腾望着芳芳的背影,站起来拿上锄悄悄地走了。
他不是怪芳芳不管不顾把他一个人撂在了院子里,他能够理解芳芳当时那激动的心情。苦读十几年,为的不就是这个吗?给谁也一样,考上了北京的一所大学,能不欣喜若狂吗?他在为他高兴的同时,再一次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更大了,有如地球和月亮。他站在地球上,要想去月亮,首先要解决的是高度和速度,只有突破大气层,冲破地球吸引力的束缚,才有可能到达月球上面。
而他现在是既没有高度,也没有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