块钱,步行着来到了幸福矿旁边的车站,心里盘算着该去什么地方。
他记得那时候是秋天。那天他没有买票,等天黑了偷偷地爬进了一节车厢里。车厢里黑乎乎的,尽是煤面。车一开,煤面就飞起来,打的脸上生疼。他就把铺盖钉在头上,靠在车厢的一个角落里,慢慢给睡着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他给冻醒了。虽然是秋天,但北方的夜还是有点冷,尤其是后半夜,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车厢里,车一走开,那风呼呼的,冻的他直打哆嗦。车又走了一会儿,在一个站上停下了,他从车厢里爬出来,一跳下来,突然想起自己的铺盖还在上面,想上去,车已经开了,他急得喊了起来,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火车把自己的铺盖拉走了。
他这一喊,没把车喊住,却喊来了车站上的人。过来的人手里拿着灯,他知道那灯,是用来同车上的人联络用的,那时候,电影和戏常演《红灯记》,戏里的李玉和提的就是这样的灯。
看他是个孩子,那人把他带到家里问了几句,就让他走。他不走,说:“你们的车把我的铺盖拉走了,你得给我找见铺盖,找不见了就得赔我。”
他的话把那人逗笑了,说:“这世上还真有强盗不依失主的。你偷扒上我们的车,连票也不买,现在你自己把铺盖丢了,反倒让我们赔,这是哪家的道理?”
“我不管,反正我的铺盖是放在你们的火车上。你得给我找回来。要是找不回来,我娘肯定得把我打死。”
“你娘也是,怎么能打发一个孩子到外面来,也不怕走丢了。”
“我已经大男人,男人要走四方,闯天下。”
“还闯天下呢,什么也没有干就把铺盖给丢了。”那人说着,顺手拿起了电话:“外,是小和车站吗,我是老王,那趟零单车到了你们站上,你让人到空车厢里看看,有没有一副铺盖。对,你要是捡到了就想办法捎到我这儿来。是一个小孩丢的,现在急得快哭鼻子了。”那人放下了电话,对他说:“这下放心了吧,你今天晚上就在这里凑合一夜,要是有的话,明天就能拿到你的铺盖,省得让你妈把你打死。”
16
第二天,他的那卷铺盖真的回来了。只是和他的脸一样,成了花的。
他呆了一夜的那个车站,是石城车站。折腾了一夜,他连石城还没有走出去。那时候,他觉得石城很大很大。
提溜着那卷脏兮兮的铺盖,龙龙在车站周围转了个圈儿,最后还是回到了车站上。
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
他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去找谁。因为他现在是举目无亲,两眼一摸黑。从风流山庄到石城,他只认下了一个人,就是给他找铺盖让他在那间家里呆了一黑夜的那个人,可他还不知道人家就什么名字。当他提着铺盖再次出现在那间办公室里时,他要找的那个人不见了,有一个小后生问:“你找谁?”
他说:“找夜天黑夜在这儿的那个人。”
小后生又问:“你找我们站长干啥?”
“找做的。”他把铺盖往地下一扔。
“找甚做的?”
“做甚也行。”
小后生笑了笑说:“你的口气还不小,好象你什么也能做了。我们站长跟你是什么关系?”
“甚关系?”他没有听懂小后生的话。
“站长和你家沾着亲?”
“沾的点。”这下他听懂了,就胡应承了一句。
“车站上想找几个临时工,可那是抬石子,你受不行。”
“我能行,在家里拉平车背石头掏茅子起圈甚没做过。俺家穷,我连小学没念完就在队里受苦,都三四年了。”龙龙从小没念几年书,这是真的,但不是因为家穷,而是因为他看见书头就疼,龙兴先是不管,等想管时已经管不住了,后来就让他跟着大人们干活。别看龙龙所的文化不高,这小子心眼够数。他感到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千万不能错过。
“那就试一试,不行了再说。”
龙龙在铁路上当临时工时认识了不少人,这给他以后开煤窑运煤要车皮打下了一个良好的基础。
在车站上干了整整五年后他终于离开那里。他觉得老呆在那儿不行。他不是吃不了那苦,经过这五年的锻炼,龙龙变成一个愣后生了。个子有一米七几,体重一百三四十斤,扛上二百斤重的麻袋上火车脸不红腰不软。在车站上其它的待遇倒还可以,就是工资太低,一个月三十来块钱,紧仔细馒打省一个月下来落不下二十块钱。像这速度,维持生活可以,要指望这几个钱成家立业修房盖屋那得等到猴年马月。听说当建筑工能挣钱,他就去建筑队当临时工。在建筑队干了几个月后他才知道,建筑队工资是比其它行业高点,但那指的是当大工的,也就是有技术的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干体力活的在哪儿也挣不了高工资。后来的几年中,他倒过好几个地方,最后选择了煤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