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再去想自己的孩子的名字,她却想到了这匹马的名字。
——狂犬
她欣然一笑,娇媚横生。
狂,这个字,又让她想起了自己的丈夫了。
她希望他在天上,可以看到。
而在半个时辰之前,她坐在马上,已经支撑不住了。
一个快要支撑不住了的人,已经没有多少东西可以压制她的秉性。
一个杀手的秉性。
半个时辰以前,她的眼中的这匹“狂犬”,不过是一匹畜生,即便这只畜生是亡夫留下的,救过自己性命,驮着自己走了很远很远的距离,但毕竟,畜生只是畜生。
她需要食物,她肚子里的孩子同样需要。
一个忠心耿耿的畜生,是应该不会介意这件事情的。
如果它知道介意,那就不能表明它的忠心,自己便有了心安理得的借口。
想到这里,她心中暗动杀机。
她总能把自己的杀气隐藏得毫无破绽,以至于和高手过招的一瞬克敌制胜。
但是对于一匹畜生来说,这是一种多余的隐藏。
这是她第一次暴露自己的凶狠,即便没有内力的支撑,她也自信自己可以办到。
为了她的孩子。
马儿停住,她微微奇怪跳下马来,莫名其妙看着那匹马眼睛下面的泪槽。
马儿狂傲长嘶一声,伸嘴叼住女孩手中长剑的剑柄,寒光凛冽,抽了出来。
女孩从马儿口中接过长剑,泪湿衣襟,想着自己和狂屠初次会面时候的情景。
——“喂,你为什么不干脆把这匹瘦马杀了来吃?”女孩清脆说道。
少年没有回头,只道,“这匹马是我爹临死的时候留给我的,我不能杀它!”
他不能杀它,她也不能。
马儿好像知道自己的处境,已经不是那么危险。
但是它同样知道,前路漫漫,没有食物,而唯一的食物,只是自己。
自己只有死,才能换回主人和小主人的生。
它自顾自走到一颗大树旁,向着大树砰砰撞去,一下、两下,脑门撞出了血。
第三下,一个柔嫩的手掌抵住了马头的巨力。
这匹马儿瞳仁里倒映出一个少女劝自己不要自尽的泪滴。
但它却知道,它非死不可。
此时此刻,它已经死而无怨。
它欢声长嘶,调转马头冲着另一棵巨树撞去。
风势如虎,矫健如龙。
无人可以悬崖勒马。
一声唿哨,马儿停住脚步,但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它的左肩和树皮擦身而过,破裂的血管迸溅出的液体,衬出血染层林的意境。
红色的血,赤子的心。
女孩的剑尖抵着自己的喉管。
她一瞬间明白了,这匹马,和这个孩子都是自己夫君留个自己的。
马儿停在原地,站立不动,等待主人上马,接着往前疾行。
两天的最后的半个时辰。
人性总是隐藏得那么深,隐藏得再深的人性,也有暴露的时候。
她为了生存,不惜别人的生命,不惜畜生的生命。
她为了别人的生命,为了畜生的生命,同样不惜自己的生存。
谁又能说人性本善?谁又能说人性本恶?
此时,她骑在马上,不去理会前路还有多远,像是伏在自己丈夫肩头一样无所顾忌沉沉睡去。
很久,酒香袭来,她睁眼,前面是一家酒馆。
她已经饥肠辘辘。
马儿早已不再绝食,因为它知道,她和它的生命,早已连在一起。
她没有径直点餐,只是蹒跚的步履走入酒馆,要了一盆清水,来清洗狂犬的伤口。
虽然只是很朴实的店家,很朴实的老者,但她兀自不能放心,拿出银针试了一下。
但是,世上总有些银针试不出来的毒,比能试出来的,更毒!
老者不能理解地笑着看她脸上露出的笑容,只不过一匹马而已,何必如此认真。
一盆清水搁在马儿面前,马儿什么也不顾大口喝了起来,随即在店掌柜脸上喷了一口。
店掌柜脸色铁青,血雨正要赔礼道歉,只见老板脸上水泡叠起,愈发肿胀。
女孩明白过来,关切看着马儿嘴上渐渐泛起的水泡,厉声问道,“解药拿来!”
那老者捂着脸,从怀中掏摸出一包药粉,塞进自己嘴里,却被女孩夹手夺过,喂入马儿嘴里。
老者脸上诡谲一笑,转过身去,却悄无声息拿出另一包解药喂入口中。
老者脸上脓疱渐消,而那匹狂犬却愈发癫狂。
女孩手足无措,如柳的腰身却被一双手环抱住。
她已经没有了内力,两天的行程,已经没有了体力。
她想呼救,却不知道向谁呼救。
肮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