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山,万顷竹海,一片妖娆。那纯白的练实高开竹节之间,绽放着生命的精华,在冷风肃杀之中,摇曳生姿,馥郁芳菲。两个人,两口剑,一为天下第一,一为天上首席,此时此地,要分雌雄。
樊姬剑匣瞬开,丰非剑应声飞出,雷霆之势急射独步清风而去。独步清风清风剑在手,独步剑法霸道绝伦,一击将丰非剑高高震起,却见樊姬颀长身形已在半空等候,接剑、换位、突刺,一气呵成。独步清风毫不退让,清风剑斜指樊姬胸口而上,竟是玉石俱焚,不顾自身。樊姬没料到独步清风上来便是拼命,觉着在没看清对手真正实力之前犯不着如此,心意所至,剑尖一偏,格开清风剑,随即又是迅猛不可思议的快剑连环,落地之前,已发出不下万剑。
独步清风见樊姬为了自保挡开他的第一剑,眉头微微皱起,底下便是稳若泰山的严密防御,任万剑如洪水猛兽扑面而来,自能守的滴水不漏。独步清风不是一个极端的人,他之所以与樊姬对刺,只因有十足的把握可以避开丰非剑,而非鲁莽拼命。独步清风出道以来,剑上罕逢敌手,难免会有高处不胜寒之惋惜,樊姬的出现,让他有了一丝期待,但无疑方才的举动让他失望了。
樊姬之丰非剑,生俱异能,配合她独有之“大荒剑诀”,可令万物瞬间繁荣至极点,但当繁华过后,必然的枯朽也便到来,枯荣生灭尽在她手,可以说,她的剑,是绝顶华美之剑,亦是以榨干生命为前提的败亡之剑。
快剑不见收效,樊姬不断改变剑路,脚下方位也自变化无穷,意欲探清独步清风死门所在。独步清风身沉心更沉,不变应万变,樊姬猛攻数十万剑依然难越雷池,终于暂且退回,重整旗鼓。看似独步清风更具宗师风范,稳操胜券,实则在樊姬密剑如雨之下,却也无甚反攻余地,而樊姬虽然不断挥剑,却也不见她气息有丝毫紊乱,轮廓分明的脸庞宛如水晶,只能倒映出观者自己的表情,而看不透她内心所想。
一声冷叱,樊姬重新收剑入剑匣,在练实蔽空中,高高将之举起,整个人单退而立,手掌与脸紧贴剑匣外壁,目光迷离,仰视匣顶,宛如虔诚的信仰者在瞻仰他们的神一般,庄严、动人。独步清风见此情景,内心竟生向往之感,眼前之人,与手中之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纯粹的美感,不染丝毫杂质,仿佛为剑而生,剑即是她生命的本质,令人感动。
樊姬祝祷般的剑启仪式以她轻吻剑匣告终,一声悦耳争鸣,丰非剑再次上手,踏着剑舞,凌空旋转,向独步清风而去。独步清风眼见樊姬身形犹如舞蹈,充满着一种协调纯净的美感,第一次在内心生出败意,回过神来时,长度不逊清风剑的丰非剑锋已从面前划过,在脸颊上擦出一条血痕。独步清风暗自一惊,忙收摄心神,沉着以应,这回结果却是不同。尽管独步清风防守之势坚如以往,身上伤痕却不断增加,樊姬每落一剑,必然留下一条印记,无论如何防御,皆无法避免。
按说樊姬此时剑势开合甚大,速度也不快,每一剑差不多都能预测其轨迹,提前做出反应,别说独步清风这样的绝代剑者,哪怕是一个稍具目力的初学者也能好发无伤挡下,但结果却是不然。独步清风一时也难想通其中之理,既然防不住,那便进攻,清风剑主动出击,一剑、两剑、三剑,三剑尽皆落空,别说樊姬本身,连丰非剑都没碰上,这对独步清风来说可是绝无仅有之事。
樊姬剑势明明可以预测,行剑之间更是破绽百出,下手稍快即可一矢中的,但偏偏就是打不到她,在独步清风眼中,她又绝对没有施展什么邪术魔法、幻化分身之类,此时形势,已近乎诡异,难以捉摸。
身处被动,处处受制,这些对独步清风来说都是初次经历,虽然在他弃用清风剑法时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的到来。并不是说独步剑法就比清风剑法差,两者皆由独步清风所创,难分轩轾,只是清风剑不配独步剑法罢了。
丰非剑特异,独步清风被斩伤之处,先是血花朵朵飞绽,随即干枯塌陷,要不是独步清风内力惊人,强用真气填补伤口,此时早已失血过多身亡了。就如此,在外不断被放血,在内又得时刻准备补气,也足以让他体力耗尽,心神不宁了。
樊姬并非一击得手,得寸进尺之人,她自信无人可破她的“荒芜剑域”,既然独步清风此时已无招架之力,她便暂停下手,只是她也不会同情对手。他们两个都是不喜言辞之人,除了见面时说了几句,剑决之中并无交谈,既然都是剑者,剑与剑交击之间,自会交流,毋庸赘言。樊姬以前的对手,无论强弱,一到胜败存亡之时,总会满口废话,其中就属圣战因废话最多,所以樊姬很讨厌他。独步清风自然不同,他沉着冷静,即使此时趋于败势,眼神依旧不见颓色,就如蛰伏的猛兽,正在等待一个突破的机会。对于这样的对手,樊姬当然会欣赏,当然会留给他喘息的余地,这也是身为一名剑者的骄傲。
正如樊姬所料,独步清风三剑挥空之后,便未再轻易出剑,一双金瞳注定樊姬,看清她每一个动作,只要稍露端倪,立时便是胜负分晓。独步清风与樊姬都相信,他还保留有决胜一剑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