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头对他摇摇手道:“罢了罢了,你们以后还是要少喝一点,千万莫要贪杯误事。”陈兴建恭恭敬敬道:“大人见教得是。”姜县令本也是个儒雅之士,平素待人颇为和蔼,此时又不欲对他大加责备,当即对他道:“倭寇近来频繁扰我江浙二省,朝廷近日急征钱粮,怕是又要打仗了。可上面交给本县的的任务却迟迟未能完成,始终还差着一截。前日知府大人已派人来训斥了我一顿,说我办事不利,眼看这还有半月即到期限,若是完不成任务那可如何是好啊。”
陈兴建一听才知姜县令所忧之事原来是为此,心中倒是一宽,因为昨日他才检阅过账簿,对此事甚为了解,于是对姜县令不慌不忙道:“这一月之前咱门不是已将征钱粮的公告给各乡发出去了吗,属下昨天查点过各方上缴的钱粮数目,虽说还差一些,但是还有半月期限,想必完成应该不难。”姜县令听罢却不以为意,摇摇头对他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地民众本多富庶,征些钱粮原本不难。只是今年因为战事频起已经征了数次,算上这一次已是第六次了,百姓家中只怕已无余粮,要征齐钱粮谈何容易。”陈兴建听罢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姜县令心怀仁慈,不欲搜刮穷苦百姓,所以心中也对他好生相敬,当即问他道:“不知大人有何高见?”
姜县令道:“我近几日苦苦思索,此次若想完成所需数目,恐怕还需向乡绅富户多多募集才是。”陈兴建一听心中暗道:“县令大人此想法虽好,只怕这些乡绅富户未必愿意。”又听姜县令继续道:“城中富户前几次也募集了几次,恐怕也无余力了,这次就只能在乡中募捐了。左家庄是本县第一大乡,乡中富豪大户着实不少,我今日已写好征收钱粮的公文告示,让这些乡绅们多出钱粮将这所差的数目补上,事成之后也自也不会亏待他们。”陈兴建听到这里心中深感敬佩,对姜县令道:“大人宅心仁厚爱民如子,实乃本地百姓的福气。”姜县令微微一笑道:“你且先不要来奉承于我,这件事也需要你亲自去操办。”陈兴建道:“全凭大人差遣。”
姜县令又道:“虽说左家庄的富户甚多,可让他们多出钱粮恐非易事。即便有公文在此,只怕他们阳奉阴违故意拖延,最终误了大事,你我都担当不起。你本是钱席,故我欲派你去左家庄催收,务必要将所缺钱粮尽数缴上,如此我才能安心。”陈兴建低头躬身道:“这正是属下分内之事,自责无旁贷。”姜县令大喜道:“你办事我定然放心。现下你赶紧回去收拾行李,今天就带上公文去左家庄。”陈兴建道:“属下定当不负重托。”说毕便告辞姜县令匆匆赶回居处,将被囊行李准备妥当,又去和众幕客一一道别。其他人一听他要去左家庄富户家中征收钱粮都觉得是件大大的美事,唯独韩冲听后不以为然,反倒是面无表情默无一言,陈兴建对此也毫不在意,告别众人后当即出门向东而去。
左家庄在县城的东南面,离城大约有十数里之遥,此时正值七月苦热间,夏日炎炎火伞高张,行了不到数里他即汗流浃背口干舌燥,正欲停下来喝口水,刚将水囊拿出便听路旁一人叫道:“陈兄。”陈兴建一听心中大奇,放下水囊循声看去,只见前面一颗梧桐树下站着一个身材颀瘦之人,定睛一看正是韩冲。陈兴建看见是他心中先是一惊随即又是一喜,方才告别之时看他不以为意,不料此时却独自一人在这里等候自己,可见还是对他另眼相看的。陈兴建几步走至树下,正欲张口相问,韩冲却抢先对他道:“陈兄所去的左家庄,近日听说不甚太平,刚才人多耳杂我也不想多说,只是平日多蒙您关爱,况且事关陈兄安危不敢不言,所以特专程赶来告知。”
这一席话只将陈兴建听得云山雾罩不知所以,最近可没听说哪个地方不太平啊,近年宜兴在姜县令的治理下既无盗匪也无贼人,韩冲这一番话可让人捉摸不透了。他当下问道:“不知韩兄何出此言?”韩冲仍是面无表情一字一顿道:“左家庄有妖!”陈兴建一听不由哈哈大笑,拍着韩冲的肩膀道:“韩兄可真会说笑,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何来什么妖魔鬼怪?只怕是韩兄听什么人胡言乱语吧。”韩冲听罢忽抬眼将他一扫,瞬间眼中精光爆射,随即便又消失不见,仍是低头淡淡对他道:“信不信由你。我只是专程来提醒你罢了。”
陈兴建见他刚才看自己时眼光与往日迥然相异,心中不由一凛,再说此人平时不苟言笑,此刻见他说得真切,似乎也不像是戏言,于是正色对他道:“多谢韩兄提醒。”韩冲又将他上下打量了一会,好像在看一件奇怪的物事,陈兴建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正待张口相询,韩冲忽伸出手拍拍他背上的包袱道:“就此别过,多多保重。”说毕转身便离去了。陈兴建正待和他再说几句话,不成想他说走便走,稍稍迟疑一下背影已在十数丈之外了,陈兴建口张了数下仍是没叫出来,看天上日头又向西斜了些,想起离左家庄尚余十里多路,于是急忙拿出水囊喝了几口水又顶着炎炎烈日匆匆赶起路来。
这十里多路虽不算长,但是值此炎炎夏日,还未走得几步便挥汗如雨气喘如牛,即便是不停喝水,最多走上一二里便要找个阴凉处歇息片刻。如此走走停停,直到夕阳西斜红霞满天之时他才走到左家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