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宗谓丹阳尹李安人曰:“往年杀韩信,
今年杀彭越,君欲何计?”安人具启之。上积怀超宗轻慢,使兼中丞袁彖奏超宗,
请付廷尉。武帝虽可其奏,以彖言辞依违,使左丞王逡之奏彖“轻文略奏,挠法
容非,请免彖所居官”。诏“彖匿情欺国,爱朋罔主,免官,禁锢十年”。超宗
下廷尉,一宿发白皓首。诏徙越巂,行至豫章,上敕豫章内史虞忭赐尽,勿伤其
形骸。明年,超宗门生王永先又告超宗子才卿死罪二十余条。上疑其妄,以才卿
付廷尉辩,以不实见原。永先于狱尽之。
才卿弟几卿,清辩,时号神童。超宗徙越巂,诏家人不得相随。几卿年八岁,
别父于新亭,不胜其恸,遂投于江。超宗命估客数人入水救之,良久涌出,得就
岸,沥耳目口鼻,出水数斗,十余日乃裁能言。居父忧,哀毁过礼。年十二,召
补国子生。齐文惠太子自临策试,谓王俭曰:“几卿本长玄理,今可以经义访之。”
俭承旨发问,几卿辩释无滞,文惠大称赏焉。俭谓人曰:“谢超宗为不死矣。”
及长,博学有文采。仕齐,为大尉晋安王主簿。梁天监中,自尚书三公郎为治书
侍御史。旧郎官转为此职者,世谓之南奔。几卿颇失志,多陈疾,台事略不复理。
累迁尚书左丞。几卿详悉故实,仆射徐勉每有凝滞,多询访之。然性通脱,会意
便行,不拘朝宪。尝预乐游苑宴,不得醉而还,因诣道边酒垆,停车褰幔,与车
前三驺对饮。时观者如堵,几卿处之自若。后以在省署夜著犊鼻裈,与门生登阁
道饮酒酣呼,为有司纠奏,坐免。
普通六年,诏西昌侯藻督众军北侵,几卿启求行,擢为藻军师长史。将行,
与仆射徐勉别,勉云:“淮、肥之役,前谢已著奇功,未知今谢何如?”几卿应
声曰:“已见今徐胜于前徐,后谢何必愧于前谢。”勉默然。军至涡阳退败,几
卿坐免官。居白杨石井宅,朝中交好者载酒从之,客恒满坐。时左丞庾仲容亦免
归,二人意相得,并肆情诞纵,或乘露车历游郊野,醉则执铎挽歌,不屑物议。
湘东王绎在荆镇,与书慰勉之。
后为太子率更令。放达不事容仪。性不容非,与物多忤,有乖己者辄肆意骂
之,退无所言。迁左丞。仆射省尝议集公卿,几卿外还,宿醉未醒,取枕高卧,
傍若无人。又尝于阁省裸袒酣饮,及醉小遗,下沾令史,为南司所弹,几卿亦不
介意。转左光禄长史。卒,文集行于世。几卿虽不持检操,然于家门笃睦。兄才
卿早卒,子藻幼孤,几卿抚养甚至。及藻成立,历清官,皆几卿奖训之力也。
论曰:谢晦以佐命之功,当顾托之重,殷忧在日,黜昏启圣,于社稷之计,
盖为大矣。但庐陵之殒,事非主命;昌门之覆,有乖臣道。博陆所慎,理异于斯。
加以身处上流,兵权总己,将欲以外制内,岂人主所久堪乎?向令徐、傅不亡,
道济居外,四权制命,力足相侔,刘氏之危,则有逾累卵。以此论罚,岂曰妄诛。
宣远所为寒心,可谓睹其萌矣。然谢氏自晋以降,雅道相传,景恒、景仁以德素
传美;景懋、景先以节义流誉。方明行己之度,玄晖藻缋之奇,各擅一时,可谓
德门者矣。灵运才名,江左独振,而猖獗不已,自致覆亡。人各有能,兹言乃信,
惜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