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阎锡山并不清楚,西北现在各项建设所依靠的并不是保德工业区内的外国技术人员,而是赵振中等人多年来通过四海实业、华美公司在国内外培养的属于民众党自己掌握的科技人才。就算保德华美工业区的外国人全部撤离也不会影响西北的建设进程。何况,阎锡山所了解也只是通过晋、绥两省与西北交界区域得来的信息,并不清楚西北工业建设的真实情况。
实际上,西北的工业区是以河西走廊一带的钢铁冶金基地、石化基地等产业为核心,处于人民军的严密控制之下,外界根本就无法获得有关信息。朱庆澜也只是在赵振中带领下去永昌北面的冶金基地参观了下炼钢车间而已,对基地里的其他情况并不清楚,至于镜铁山、玉门等地,那就更是一无所知了。
什么叫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眼前阎锡山自以为得计的盘算就是朱庆澜一边心中感慨,一边摇头:“西北那边又不是傻子,这么大规模的灾民移动没有南京和地方各省的配合或默许根本就办不到。这样一来,西北能同意才是咄咄怪事了。”
处于敌对的双方,对方赞同或不反对的与己方利益有关的行动,基本上都是对己方不利的。人民军那边但凡脑袋清醒点,就不会接受如此大量的灾民。
“正是其中有难题,子桥兄出面才最为适合。”阎锡山越想越得意,进一步游说道,“这件事若是由中央或地方省份来做,痕迹太明显,西北那边肯定不会接受。可子桥兄多年来救助灾民乃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又有前几年向绥远转移灾民的例子在,西北那边同意的可能性很大。只要灾民到了后套或套内,子桥兄在灾民中间宣扬救灾物资不足、邻近的人民军区域物资充沛,还有田地可分等消息,不用你组织,灾民也会自发的进入西北。”
“我说阎百川,咱俩没仇吧?”朱庆澜拉下脸来,问道,“你这主意我怎么听着竟是在算计我呢?这么多灾民要一旦出了点差错,我可就是身败名裂,你老弟在这其中可是丁点责任没有啊?你不给地盘也就罢了,用不着给我设圈套吧?”
“子桥兄可真误会我了。”阎锡山脸上一热,忙辩解道,“现在若有大灾,中央和地方省份财政确实负担不起太多灾民。而若由中央或地方省份出面,西北肯定不会同意。子桥兄有长期救助灾民的良好声誉,向西北转移灾民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再说,若真有大量灾民,子桥兄也不忍心看那些老弱妇孺活活饿死不是?”
见朱庆澜脸色缓和,阎锡山又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何况,这么多灾民到后套、套内,不能说我没有出地盘吧?这样,若是真的无法向西北转移灾民,我就把后套、套内两地交给子桥兄负责,至于和绥远地方以及蒙古王公的交涉我来做”
阎锡山虽然口中大包大揽,可心下已经打好了主意:若灾民到了后套、套内一带,就派出少量人员混杂其中,鼓动灾民向南去宁夏或是陕北。到时候把西北多夸上一通,不愁灾民不南下
虽然不清楚阎锡山心中的算盘,可朱庆澜从来就没见过他有这么痛快的时候,不禁诧异道:“没想到百川也会如此痛快。若真能在后套、套内安置灾民那感情好。来,我敬你一杯”
听着这褒中带贬的话,阎锡山面带苦笑,举杯和朱庆澜碰了下后,一饮而尽。放下酒杯,阎锡山又鼓动道:“若子桥兄不反对,南京方面我帮你疏通。相信这样的大事、好事、善事,当局肯定会同意的。”
按朱庆澜原本打算,这次来拜访阎锡山,就是想先用自己儿子一家的事情在话语上拿住阎锡山,进而提出向绥远转移灾民的事情。只要阎锡山点头了,那灾民抵达后,便可暗中进入西北。没料想,阎锡山竟别出心裁,想祸水西移,用大量灾民去冲击、消耗人民军的方案来。这虽正中下怀,不过,朱庆澜心中暗笑,可面上却是一副迟疑、为难的样子。
“救助灾民明明是当局应尽的责任,百川可不要全推到我头上。再说,若是大量灾民运输,那可不是个小事情。就算能动用内燃机车以减少时间,这其中还涉及到铁路沿线的问题。何况,灾民可不仅仅是平绥、正太两线附近省份的,还有陇海线上的河南、陕西等地。”
叹了口气,朱庆澜又道:“在热河抗战和冯焕章察哈尔抗战之后,南京当局就对我有所不满。这也是我为何跑到这里跟百川要地盘的原因。”
朱庆澜这两年的景况阎锡山也听说过一些,当下便笑道:“子桥兄放心,我对南京现在的情况还算了解,有把握让当局同意我的方案。不过,你要是从海外得到的物资有富余的,别忘了多关照下晋省百姓。”
“你还是那么会算计。”朱庆澜忍不住乐了。
两人商定了大致的安排,便推杯换盏,吃喝之际,随意聊天。
“百川,人民军现在占据了你晋西北几县,你就不想拿回来?”朱庆澜趁机问道。
“怎么不想?可大意之下,丢了再想拿回来可就不容易了。”放下酒杯,阎锡山喟然长叹,“要说,晋绥军也是经过多年摔打的,可这些年下来,下面的人心思也多了,打起仗来这精气神就差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