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飞了一段,忽然轻轻咦道:“奇怪,冰丘脚下居然还有人。”
要说这里,可不是繁华似锦的中土,十万里浩瀚雪原,自古便是人迹罕至之地。有时走上十天半个月,也未必能碰见一个活人,丁原如此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待再飞近一些,农冰衣也叫道:“是呀,还是个老头呢!”
却见一个雪衣老者,驼背如峰,头上稀疏的斑白发丝,用眼睛数也数得出来,像杂草般地被寒风吹得飘来倒去。
这老者正怡然自得的盘腿坐在雪地里,面前生著一团篝火,上面好像正烤著什麽东西,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香味。
在他身後,一头浑身雪白的异兽耷拉著脑袋,眼睛半睁半闭地假寐。瞧它的模样,跟山野里常见的饿狼差不多,可块头足足大了好几圈,模样也威武神俊得多。
尤其令人侧目的是,这头异兽的背上收著一对雪羽,一旦舒展开,怕不下三、四丈长。头顶心生著一枚深紫色的犄角,约有拇指粗细,朝天卷起,犹如半弯的月牙。
丁原心中正自犹疑,无法揣度对方的来历身分,却听那雪衣老者呵呵笑道:“两位小友,天寒地冻,朔风如刀。何不坐下来陪老夫喝口暖酒,歇息一下?”
此时,双方之间犹有数里的距离,可那老者曼声说来,话音如在耳边。
丁原见对方热心邀请,也还之以笑道:“莽莽雪原了无人烟,能在此遇上老爷子,你我也算有缘,在下与舍妹便不客气了。”
他有意要露一手,也是不动声色地用真气将声音送出,和缓地飘落到老者耳畔。
老者朝丁原看看,又点点头,回应道:“小友,请坐!”
丁原与农冰衣双双盘膝坐在老者对面,那身後的异兽不闻不问,全无反应,不时响起一、两记鼾声。
农冰衣皱皱小巧的鼻子,用力吸了两口,赞道:“老爷子,您烤的是什麽东西,竟然这般地香?”
老者面露得意之色,说道:“瞧两位小友穿著,该是来自中土,也难怪不知道。
“这是北地雪原独有的雪鲤,深藏於数丈冰层之下的活水中,乃天下第一美味。老夫花了数日工夫,才好不容易捕到一条,正可让你们尝尝。”
农冰衣道:“这怎麽可以?既然是您老人家千辛万苦才捉来的,又是如此地珍稀难得,冰儿可不敢夺您所好。”
老者哈哈一笑道:“小姑娘,你尽管吃。若是喜欢,明日老夫再去捉就是。”说著,从火上取下串著的雪鲤,一分为三。
农冰衣吞口唾沫,取了一份道:“那老爷子,冰儿就不客气了。”撕下一片雪鲤的嫩肉放进嘴里,果真入口即化,鲜美无比。
老者见农冰衣吃得眉飞色舞,极是高兴,转头从异兽身上的背袋里,取出三袋装满烈酒的大皮囊,递了一袋给丁原,道:“小哥,你也来尝尝咱们北地特有的佳酿。”
丁原见这老者生性豪爽慷慨,当下也不矫情,接过酒囊拔去塞子,仰头喝了一口。
一股火辣甘冽的琼浆,顺著嗓子眼直通五脏六腑,再配上雪鲤肉,简直让人浑然忘却所有烦恼忧愁,只想一醉梦乡。
丁原道:“老爷子,这是什麽酒?真是好喝,把中土有名的酒司徒也比了下去。”他并非好酒之人,可这时也忍不住又饮了一口,顿觉有飘飘欲仙之感。
老者宛如遇上知音,大喜道:“你也觉得这酒好喝?它可是老夫六十年一酿的「醉里真」,普天之下有此口福的,你还是第四个!”
农冰衣大为好奇,也试著啜了一小口,却立刻呛得眼泪汪汪,咳嗽不已,咕哝道:“什麽嘛,又辣又苦,一点也不好喝。
“真不知道你们这些男人,为什麽就喜欢喝酒,喝醉了还到处撒酒疯,乱骂人。”
老者大笑道:“小姑娘,你懂什麽?这酒可是古往今来天下第一好东西。”
他合目无限惬意地品了一口,悠然吟道:“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复醒。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声音豪迈奔放,随著呼啸的北风传送出去老远,说不尽的沧桑风流。
丁原心中一动,暗道这位老者看上去也是一个酒中君子,与盛师兄足有一拼。
看他一边长吟一边畅饮,也不费什麽力气,半袋酒便落下了肚。脸上面不改色,一双眼睛倒是越喝越亮,越喝越精神。
农冰衣眨眨眼,问道:“老爷子,这麽大冷的天,你一个人躲到这儿来干什麽?”
老者道:“老夫是在等一位老朋友,谁想她还没来,却先碰上了你们两个小鬼。”
农冰衣哼道:“老爷子,你说我们是小鬼,可你自己不也是个酒鬼麽?说不定,您那位朋友,也是个跟你一样,掉进酒罈子便拔不出来的大酒鬼。”
老者一口酒“噗”地喷了出来,拊掌大笑道:“说得好,别人对老夫或是敬畏或是推崇。要麽把我当成妖魔鬼怪,要麽把我看作神仙菩萨。嘿嘿,其实,这些世事虚名都算不得什麽,只是这酒中之鬼,我却是心甘情愿要做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