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个债主似的面孔心头有气,当下也不管什么长幼尊卑,大声道:“老道士有什么错,你们要这般指责他?我修为高低关你们屁事?你们教的徒弟也未必比我高明!”
淡嗔师太低喝道:“混帐,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丁原冷瞪着她刚要反驳,淡言真人回头沉声道:“莫辩!”
淡一真人拂尘一摆,口中诵道:“无量天尊——”他的声音不高,却宛如晨钟暮鼓,柔和而平缓,在每个人的心头一震。淡一真人慈和的望着丁原道:“丁师侄,你不要误会,没有谁要指责你和淡言师弟。大家不过是关心你的修为进境,对你有颇多期许。”
丁原闻言,鼻子里哼了声道:“不用了,我朽木一根承受不起诸位师伯师叔的期许。”
淡嗔师太没想三年前自己说的话这个小子还记得,今天居然旧事重提讥讽自己,眼睛里寒光一闪,最后终究没有开口,却还以一声冷笑。
淡一真人哑然失笑道:“何为朽木,何为良骥?千里之马,焉能以百尺之遥而妄自定论?”
淡言真人第一次抬头,深深看了掌门师兄一眼,却见淡一真人亦正含笑,目光里充满睿智与对世情的洞彻。
第六章观微
日上三竿,盛大的祭天拜祖仪式,在淡一真人的主持下举行。
上千翠霞派弟子聚集在飞瀑斋后的“百丈坪”上,各依所属支系呈扇形井然肃立,远远望去六色锦衣幻如花海,煞是壮观。
相形之下,丁原与阿牛这一支最为寒碜,刨去老道士底下居然只站了这么两个人,连人数素来精少的淡嗔师太门下也有二十多人。
丁原曾听阿牛提起过,早年老道士门下还有几个弟子,最近的一个便是盛年。但这些人或早已出师,或久不见行踪,如今紫竹轩里竟只剩下这师徒三人。
丁原有心在人丛里找寻姬雪雁的踪影,可惜当中隔着飞瀑斋一支的三百余名弟子,人影绰绰,哪里还看得见?
正月十五乃天陆元宵佳节,对于翠霞派而言却更有另一层含意:传说中翠霞的开山宗师青霞真人便是这一日生辰,故此从翠霞派第二代掌门天虚真人起,就将翠霞剑会定在这一日开始。
剑会的主要内容便是各支弟子间的艺业比试。由于四代同堂,门下逾千,因此参加比试的弟子首先按照辈分划分成数个组别,然后再由各支长老抽签决定各人所在小组。
上三届剑会比试的综合成绩可作为本次比试的参考,从中选拔出数十名种子高手,直接跳过小组比试而进入淘汰轮次。
阿牛属于翠霞派“无”字辈,以往从未参加过剑会的比试,所以这次被分在“无”字“丙组”,同组的另有五人,皆是其他各支的无字辈弟子。
若是阿牛能侥幸赢得小组头名,即可进入无字辈的前三十二名,与十六种子高手之一捉对厮杀,胜者挺入八强,直至最后的胜者。
不过阿牛自己可没想这么远,近年翠霞派英才辈出,他在同辈中算来入门甚晚,能够在丙组里挣得一两场胜利就算不错了。
剑会头天上午照例是由翠霞六仙率着门下弟子,在早早修建好的六合法坛上祭拜天地与翠霞历代宗师先人,以示不忘根本。
仪式固然庄严肃穆,可对丁原来说,时间一长未免就有点无聊了。
他自幼四海漂泊散漫惯了,即使在紫竹轩淡言真人也从不管他,如今像木桩子似的在太阳底下一站几个时辰实在难受!
起初的新鲜劲一过,丁原就觉得这也酸那也麻,其实以他今日修为就是站上三天三夜也绝不会有事,完全是心里作怪。有心想和阿牛说几句话,可不到三丈的地方就是六合道坛,自己就在那六个老头老太的眼皮底下。不要说张嘴说话,就是眼睛眨巴一下,怕也被他们看的清清楚楚。
而且在六合道坛周围还站着三十多位须发如雪、神态各异的“淡”字辈长老。他们早不问俗务,绝大多数时候都在坐忘峰各处洞天福地静修,又或云游四海,如闲云野鹤,但每五年一度的翠霞剑会,这些平素罕有露面的长老亦尽数出现,令剑会增色不少。
百无聊赖里,丁原忽然想道:“横竖也是闲着,不如乘这个功夫再修炼一会儿我的翠微心法。”
半个月前,丁原已经完成了入室篇绝大部分歌诀的修炼,如今体内真气已可任意游走每一处经脉,甚至可随意念而引发护体罡风。但是最后两句歌诀“地火无名冲太虚,金沙磅礴走泥丸”,丁原连日尝试不晓得多少次,却始终不得要领,险险又要走火入魔。
老道士却不着急,只说他是火候未到,金水尚不足以抑制地火之攻。丁原也不愿向淡言真人求教,这些日子除了睡觉练功,便在琢磨最后两句歌诀。
他低下头去,在外人看来仿佛正垂首听教一般,实际上却守元抱一,意凝丹田,徐徐催动真气依照“入室篇”的歌诀游走。
过不多久,体内的真气好似渐渐热起来,仿佛温暖的春泉在经脉里汩汩流淌。
三个周天后,真气缓缓注入丹田,丁原也只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