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能表现他满足的是常常到自家的土地去走一走,看一看,他尤其喜欢的就是“大长垄”。
太阳已经升起很高了,把牛得万的后背照得暖烘烘的,空气里也涌进了热呼呼的风。牛得万放下粪箕子,在“大长垄”地头的干草地上坐下了。
牛得万坐了一会儿,又躺在“大长垄”地头的枯草丛中了,他微微的闭上眼睛,太阳的光照在他的头上,照在他的脸上,照在他的身上,他混身都是舒服的,春日的阳光柔和而又温暖,这是他最幸福的时刻,因为他这一生都是忙碌的,一年到头,从早上起来一直劳碌到天黑。这一刻他睡着了,仿佛睡在皇帝的宫殿里面一样,他安祥,他宁静,他幸福,他满足。
和煦的春风吹拂着地头上的枯草,枯草的底下泛出泥土的芬芳,牛得万就躺在这枯草和泥土之上,泥土和枯草也紧紧地拥裹着牛得万,牛得万喜欢这里,喜欢这里的枯草也喜欢这里的泥土。因为,在这里躺着的是前辈留下来的黑土地,这也是他要传给儿孙们的黑土地。这是饮马河一带最好的土地,这也是老牛家的骄傲。
牛得万躺在这里是因为他喜欢“大长垄”,他喜欢饮马河,他喜欢饮马屯,他喜欢这里的山山水水,他喜欢这里的一草一木。他生活在这里几十年,从来没有离开这块黑土地,天天能看见日夜奔腾的饮马河,还有那被饮马河围绕的饮马屯。
牛得万迷迷糊糊之中觉得屁股有点疼,好像是被人踢了一脚。他醒了,睁开了眼睛又揉了揉,眼前站着一个人,这个人是饮马屯年纪最大,威望最高的牛五爷。牛五爷已经快七十岁了,白头发,白胡子,脸色红润,保养的很好,看上去的年龄和五十多岁的牛得万不相上下。论辈份牛五爷是长辈,牛得万管牛五爷叫五叔。
“五叔,您老怎么也得空闲,怎么也出来转一转呢?”牛得万一骨碌就翻身爬了起来,站起来以后笑呵呵的跟牛五爷说话。牛得万说话的时候有一些紧张,也没有底气。原因很简单,就是牛得万躺在地头偷懒睡觉,这是庄稼人最忌讳的事情。牛得万有点不好意思了,他害怕牛五爷说他几句,让他更是下不来台。
“得万,你跟我来一下。”牛五爷根本没有说牛得万,也没有提这个话茬儿,牛五爷说话的时候很严肃。
牛五爷背着手走在前面,朝着“大长垄”北面的“半坡子”地走。牛得万麻利的小碎步跟在牛五爷的后面,离“半坡子”还挺远,牛五爷站住了,用手指了指着“半坡子”地里有一伙人,让牛得万看。
“得万,你知道我来干啥吗?”牛五爷问。
“不知道。”牛得万回答。牛得万真的不知道牛五爷带他到这里来干啥。
“告诉你吧,你家要出事了,可能还是大事。”
牛得万被五爷说懵了,他也想不出他们家里要出啥大事?因为,牛得万觉得他的家里没有啥大事。
“嘿嘿,五叔,我家里能有啥大事?”牛得万楞了一会,笑着对牛五爷说。
“能有啥大事?”牛五爷反问了一句,接着又阴沉着脸说,“侯大板子要占你家的地,要用你家的‘大长垄’修风水沟!”
“他、他凭什么、要占我家的地,他、他凭什么、凭什么在我家的‘大长垄’修风水沟?”牛得万一听这话就气的直哆嗦,用颤抖的语气说。
“你看看那边,侯大板子又要修他家的祖坟了。”牛五爷用手朝北边指了一下,“‘半坡子’地那边已经有十几个人开始动工了。侯大板子已经放出话来,要用你家的‘大长垄’挖风水沟,合上他家祖坟要顺山顺水的水脉。”
牛得万站在这里,能把那边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半坡子”地里有一大片坟地,那是老牛家的祖坟。离老牛家祖坟不远的地方,就是饮马屯公所所长候大板家的祖坟地,侯大板子家的祖坟地虽然只有一代人的坟墓,就是他爹娘的两座坟头,还是两年前从北面的蛇山挪过来的。不过,可他们家的坟修的大,修的气派,侯大板子不顾一切的修祖坟,他相信祖宗能庇护他,能让他升官,能让他发财。侯大板子说:他家的祖坟让风水先生看过,要出真龙天子,至少能出个县长,他就想当个县长。
“侯大板子放出话来,牛得万家的‘大长垄’卖就买,不卖就抢。”牛五爷接着说。
牛得万吓坏了,他立刻没了主意,他私下里曾经想过,侯大板子有可能要把他家的地弄去,不过,他又一想侯大板子可能是不敢了,因为侯大板子已经两年没有动静了,牛得万一直存在侥幸的心里。两年前,侯大板子霸占了大柱子家的“半坡子”地,还想霸占牛五爷家的“大长垄”,让牛五爷在外面当官的大儿子派人来给治住了,牛得万以为有牛五爷的大儿子的威风,又是自己的叔伯兄弟,自己家的“大长垄”也就没事了,他想借牛五爷的光。没曾想,今年侯大板子还想修祖坟,这回不占牛五爷家的“大长垄”,要占牛得万家的“大长垄”,牛得万慌神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