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占魁的态度让马碎牛喜出望外。 他并不拒绝召开欢迎大会。只是在春节放假的问题上表态说:“你们两派自己决定。”
马碎牛的办事效率也让冯占魁感到意外。他没想到第二天早饭后马碎牛就亲自去邀请他们参加欢迎大会。更让六位解放军战士微感吃惊的是,不但所有与会的红卫兵纪律严明、队形整齐,而且还欣赏到了一流的文艺演出。如果不是会前出现了一个令人意外的小插曲,这次欢迎会甚至可以说是十分完美。
马碎牛和张闻陪着六位解放军战士坐在舞台上。马老师陪着笑脸也忐忑不安地坐在一边。水平则风姿绰约地站在麦克风前主持欢迎会。
会场气氛热烈而温馨。喇叭里反复播放着语录歌,其歌词内容大多都是与解放军有关。红卫兵也情绪高涨,此起彼伏的欢迎口号震耳欲聋,各种标语五彩缤纷地贴的满处都是。舞台的横幅上别着一张张菱形的红纸,上面写着“六中全体造反组织热烈欢迎解放军驻校支左及文艺演出大会”。作为文化大革命丰硕成果的牛鬼蛇神,被李武民的战斗队分成两排,一人脖子上都挂上一个新做的木牌,姓名上打着血红的叉,全部都是土飞机的姿势押在舞台下。
“也叫解放军看看咱的阵势!”马碎牛心想。
但更多的人却是在看到牛鬼蛇神的全新形象后笑得合不拢嘴。
台下造反组织泾渭分明。占据了操场三分之二位置的是生机勃勃、充满活力的“工学联盟”红卫兵,这里红旗招展、锣鼓喧天、兵强马壮;语录歌一首接着一首地唱,中气十足、声震校园。另一队默默进场的是不足二百人的“反到底”红卫兵。没有歌声没有锣鼓声,只有一面千疮百孔、破烂不堪的造反队旗。它穿在一根刚刚从树上砍下来的歪歪扭扭的带着绿皮的树枝上,迎风飘扬,悲愤而骄傲地在前开道。队旗后边是一群头缠纱布、伤痕累累的红卫兵。表情严肃,摆着“哀兵”面孔,明显带有激愤情绪。
让马碎牛深感不安的是当魏子美头顶缠着纱布、手举残破的队旗,抬头挺胸大步流星地走进会场时,“工学联盟”这边的人突然之间鸦雀无声了。他吃不准大家沉默的原因。他希望是憎恨而不是钦佩。他偷眼去看冯占魁,发现他毫无表情。既无同情和赞赏,也丝毫没有冷淡和疏远。
更让他尴尬的是,当“工学联盟”红卫兵进场时虽然轰轰烈烈,他也只是大马金刀地坐在台上,顾盼间颇有些得意。而“反到底”红卫兵进场时,不但台下万众瞩目,坐在台上的张闻也立刻站了起来,以立正的姿势恭恭敬敬地站着,直站到所有“反到底”人员就位后他才重新坐下。
马碎牛恨得咬牙切齿,暗自骂道:“你狗日搞小动作晾我的台,我以后来大行动剥你的皮!”但他表面上却是乐呵呵的对坐在身边的李民生小声说:“我带一个造反大派不容易,想不到张闻带一个小小保皇派却更难!”然后意味深长地补了一句:“要拢住人心真不容易啊,坐到主席台上都得动心思。”李民生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连头都没有转过来。
马碎牛心想:“拍到马脚上了,以后得多留意这个人。”
六中两大派红卫兵全部就位了,会场也基本坐满了。一些三五个人、十数个人的小派也沿着外围坐好了。诺大的操场突然安静了下来,每一个人都翘首等待着那即将宣布开始的信号。
马碎牛示意主持会议的水平宣布欢迎大会正式开始,而且水平也满面喜悦地就要张口了。突然,从教室的拐角处又出现了一只列队入场的红卫兵队伍!这支队伍的出现让所有的人都出乎意料。他们人数很少,只有三四十人,但也是大旗开道,步伐整齐地向会场走了过来。惊疑中,马碎牛不知为什么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张闻,他发现张闻也正在困惑地看着他。两人不由得转过头观看。
掌旗的人有意张扬,他把手中的造反大旗左右一摆,展露出“红旗”两个金黄的大字。马碎牛仔细一看,那打旗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同窗夙敌和手下败将吴顺,而走在吴顺身后的赫然就是几天不见人的“红旗”司令倪凝露!更让马碎牛意想不到的是,在倪凝露身后居然有自己的另一个久违的对手——“凤雏”苟矫时!
马碎牛恍然大悟。策划两大派结仇的一定是这只理应早死的“凤雏”!心下想道:“六七级甲班真出人才,出了我、赵俊良、柳净瓶不说,还出了吴顺和‘凤雏’这两个瞎怂!”忽然又想到赵俊良曾经说过他从来就没有小看过苟矫时、也没有忘记苟矫时的话,不由得有些佩服。
旗手吴顺毫不犹豫,直接将队伍带到“工学联盟”红卫兵的另一边,做出一个与“反到底”夹击“工学联盟”的姿态;坐在台上的马碎牛顿时就觉得浑身不自在。这支队伍里所有的人都神气活现,大约是得意于对另外两个大派所造成的伤害和对会场造成的巨大冲击。他们中间有的人面带讽刺笑容,也有一些人目空一切,骄傲的就像得胜的公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