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长的队伍柔软的像蛇,五彩斑斓地沿着弯曲的道路一直从西兰路排到了学校门口。
马碎牛得意极了。
“几点了?”他问秃子。
“还差五分钟!”秃子声音有些发颤。
“去,到前边给李武民说,让他一直敲,不要停,直到把解放军欢迎到宿舍。”
秃子跑到前边去了。
“谢凯,谢凯!”马碎牛把谢凯喊到身边,提醒说:“在**广场,你也是见过红卫兵仪仗队的——叫旗帜队的人都把胳膊轴硬!再把队伍排整齐。要叫解放军老远就看到咱们的精气神。”
谢凯就跑到前边整顿队形。
锣鼓声响彻了双照原,村里的小孩前呼后拥地跟着跑,他们瞪着纯真的眼光羡慕地看着锣鼓队的演奏和旗帜队的威武。出工的成年人则远远地观望。行路的人热心地问着游行的原因,“工学联盟”红卫兵就不无骄傲地说是迎接解放军来学校支左呢。
“秃子,几点了?”
“都过了五分钟了。”
“你没看错?”
“没看错,要不信你自己看。”
“真过了五分钟,这就怪了!按说解放军是最守时的,咋会迟到?秃子,再去给李武民说,不要松劲,继续敲。”
赵俊良和水平从欢迎的队伍中快步走了过来。
“碎牛,不对劲,都过了二十分钟了,是不是上当了?”
刚好谢凯也过来了,马碎牛就问他:“你听清了是十点?”谢凯说:“不是我听的,是负责监听的人告诉我的。”
“他们不会听错?”
“不会,这两个人都是有名的好耳朵。”
“好,你通知武民,让他再坚持十分钟,如果解放军还不来,就打道回府。”
谢凯走了。马碎牛问赵俊良:“你对这事有啥看法?”
“我觉得这事不可靠。派驻解放军如此隆重的事那会只打一个电话就完了?它应该有一个组织手续才对。”
“组织手续?”马碎牛琢磨着这句话的意思。“谁是组织?张书记还是钱校长?这两个‘组织’正在牛棚写检查呢!解放军不会去找牛鬼蛇神吧?——水平你的意思呢?”
“我也觉得这事怪。我看是‘反到底’的人耍怪呢!但不管咋说不能叫‘反到底’抢了先机。我的意见干脆回去,派两个人把他们监视起来,‘反到底’的人不动咱也不动,‘反到底’的人一动咱就抢在他们的前边行动。”
前边的锣鼓声越来越响亮,旗帜队的红旗在旷野中猎猎地飘动起来。后边的欢迎队伍开始懈怠了,说话的、打闹的,已经不成队形。
马碎牛腮帮子上的肌肉已经上下滚动了。
“大张旗鼓地出了校门,不能就这样灰溜溜地回去。六中第一大派上人家这个大当,传出去丢人败兴。如果真是‘反到底’耍怪,我咽不下这口气。你两个人是智囊,好好给我策划一个方案,看咋样顺手把‘反到底’灭了。”
赵俊良吃惊地说:“现在还没有搞清原因,咋就要灭‘反到底’?”
“这还不是明摆着的事?除过‘反到底’,没人有这胆量。”
“决不可能!‘反到底’没有这么蠢!”
马碎牛不想再听赵俊良说下去了,他问水平:“你咋看?”
水平看了看他俩,犹豫着说:“解放军马上就要来了,我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赵俊良说得有道理,先把事情弄清楚,等有了结论再考虑下一步行动。”
马碎牛奇怪地看了看水平,又看了赵俊良一眼,说:“好吧,既然你俩都这样说,我就先把这口气忍了。等我弄清楚是谁在日弄我,我叫他后悔一辈子!”他问秃子:“几点了?”秃子说:“十点三十五。”马碎牛对秃子说:“你对李武民说:解放军在市上耽搁了,要迟些才能来;叫大家先回去吃饭,然后作好迎接亲人的准备。”他对赵俊良和水平说:“你俩也回到队伍里去,把我这个意思传达下去,让大家都知道是解放军耽搁了。”赵俊良和水平对望一眼,默默地走了。
马碎牛拧着眉毛思索,自言自语道:“这问题到底是出在那儿了?”
欢迎的队伍生龙活虎地回来了。大多数红卫兵并不在意是否接到了解放军,能集体外出热热闹闹散散心也觉得很愉快。唯一不愉快的事是当他们刚进学校大门时,遇到几个“反到底”红卫兵,这几个人假意关切地问:“解放军接来了?我咋没看见?”遭到“工学联盟”红卫兵百口齐骂后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