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左,街上站着的社员就放声大笑;好多人都笑出了眼泪。狗娃一时没闹明白是咋回事,“狼剩饭”却停止了摇摆,拦住他不怀好意地说:“狗娃司令,你造反就不要留死角!你看咱村大小队的保管室、饲养室——还有各家各户都有老鼠窝,这东西比阶级敌人还要可憎,我建议你除恶务尽,派人守着洞口,把它们逮了,也一个个都烙了——”狗娃捂着腿,恶狠狠看了他一眼,转过身瘸着走了。身后马垛在喊:“狗娃子,你要真有忠心,就给自己额头烙上一家伙——”
“哈哈哈——”身后笑声一片。
从那以后,谁也没见过那三个烙铁——连狗娃身边的人也没见过。
狗娃掉过头再次考虑夺权的事。
在马碎牛结束了大串联刚刚在渭城下火车时,狗娃也再次把所有的村干部绑了起来。他准备把这些与“一泉红”对着干的“死不改悔的走资派”沿皂角树的土台子绑成一圈,在夜晚点上火把,召开一个还乡团式的批斗会------
“你大这会儿还在大队部押着呢。”草叶说。
马碎牛早已忍耐不住了!他气的浑身哆嗦,只觉得再听下去就会气炸了。他抽出胳膊,反身进了后窑,翻出珍藏的那把将军剑,拉开窑门,咬牙切齿的,一言不发就往外闯。草叶急了,伸手去拦,被马碎牛推了个趔趄。她深知马碎牛只要出了院门那就难免闯下塌天大祸。失急之下声嘶力竭地喊道:“碎牛,爷呀!你要把妈气死呀?”马碎牛已经擦身而过了!草叶啥也顾不得了,她扑到地上双臂紧紧抱住马碎牛一条腿,再不松手。
窑门突然被人从外边推开了。赵俊良来了。
回到家后爷爷奶奶好不欢喜!两位老人问寒问暖、看头看脚。赵俊良绘声绘色地讲着大串联中的趣事。一家人欢声笑语,喜悦无限。说到在北京亲眼见到了**,爷爷奶奶就和他一同高兴。赵俊良是个细心的孩子。他看到爷爷奶奶尽管喜色发自内心,但眉宇间还是有那么一丝儿不快。
“家里------有什么事儿吗?”他问。
爷爷沉吟道:“家里没啥事儿。倒是村上出了点事儿——”
“村上出啥事儿了?”赵俊良问。
“唉,是狗娃------”
“狗娃——咋了?”赵俊良紧张起来了。虽然在五虎上将里他并不重视弱智的狗娃,但结拜弟兄的情意——尽管只是口头上的——却也让他格外关心。
爷爷看了他一眼,说:“他壮的像牛一样。不要替他担心。只是他在村上做的事儿是太过分了。”
爷爷一五一十地把狗娃最近的所作所为详细讲给了赵俊良听。
赵俊良起先还当笑话听,爷爷讲到一半,他陡然为马碎牛担心起来了。他相信马碎牛此刻也一定听到了这个消息——说不定比自己还要听到的早——他会闯大祸的!但赵俊良还是没有立刻动身去马碎牛家,因为他在爷爷的讲述中听到了一个破绽。
“狗娃他大他妈呢?他们真的不管吗?”他问。
“走亲戚去了。”爷爷说:“事情就这麽凑巧:狗娃他大姨死了,两口子奔丧去了,说要在那边住一阵子。”
“他大姨死了?是有点巧——”
“唉,那是另一个伤心事。”爷爷说。
原来狗娃他妈娘家姊妹三个。他大姨嫁了一个富农,二姨嫁了同村的一个漏划地主。他妈为三,嫁到了马跑泉这户贫农家。文革开始后他大姨二姨的丈夫都挨斗了也都挨打了。但姊妹俩对待丈夫的态度却截然相反。
二姨当机立断,家里家外地声称与漏划地主的丈夫划清了界限。丈夫挨斗回到家,唉声叹气地,有时候挨了打,就爬到炕上起不来。二姨冷着脸,摔碟子拌碗地指桑骂槐。那漏划地主就默不作声。村上人担心这个性格内向的男人会想不开,说不定有一天就------
大姨的丈夫常常被打得遍体鳞伤。大姨一言不发,平静地站在批斗会旁看着,像一个外人。一旦斗完了、打完了、会散了,她就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丈夫回家。回到家里又是温水洗脸热水烫脚、又是擀面烧汤按摩敷药,细心地呵护着这个给家庭带来灾难的丈夫。村里人在赞叹大姨心性品德的同时,也深信这对恩爱夫妻一定能携手度过难关。
让人想不到的是,二姨家还一如既往地冷战不休;地狱般的生活演变成了家庭常态。倒是他大姨这一对儿恩爱夫妻却双双上吊自杀了。
负责监视阶级敌人新动向的邻居说,前半夜还听见他大姨倒水擀面拉风箱,温言温语地问丈夫哪儿疼,还说要给他揉揉腿、捶捶背的。后来安静了一阵子。到后半夜了,却听见他大姨夫说你跟着我受罪了。他大姨还笑了两声,说:我情愿、也不后悔。后来他大姨夫说:那咱一块儿走。他大姨就高兴地说:好麽,先把新衣服换上。
以后就再没动静了------
村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