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兵手持利刃站在旁边监督。看到“狼剩饭”只是鞠躬,却丝毫也没说请罪的话,就皱起了眉头。他背着手训斥道:“‘狼剩饭’,向**请罪你也敢偷工减料?你以为这是应付公社检查呢?说话!向他老人家交待你的反动罪行!”
“狼剩饭”抬起头茫然地问:“罪行?我有罪?啥罪?我咋不知道?”
狗娃大怒!一着急,背着的手放下来了。对着“狼剩饭”高声叫道:“你没罪?你敢说你没罪?没罪你为啥要向**请罪呢?”
“狼剩饭”沉着脸说:“我咋知道?是你让我请罪的。”
狗娃说:“我让你请罪你就有罪!你花大队的钱在县上看电影了!”
“是看电影了。但那只是一个小错误——”
“小错误就是罪!”狗娃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论。
“狼剩饭”长叹一声,无奈地说:“好吧,小错误就是罪——我有罪。”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狗娃总算制服了大小队的干部。在“一泉红”红卫兵的带领下,每日早晚都能按时进行“早请罪、晚交待”的改造仪式。但当狗娃想把革命造反的形式推向**、组织社员在麦场跳忠字舞时,“狼剩饭”的顽固对抗却叫狗娃的成就感打了极大的折扣。
这个村上最大的走资派说什么都不跳忠字舞,甚至坐在地下背靠着碌碌抽旱烟。他还扬言说:打死也不下场。如此恶劣的反动立场使狗娃感到“狼剩饭”是给他办难看、是坚持死不改悔的错误路线。威逼无效后,就试探性地在他的瘸腿上扎了一枪——也不深,只是流了些血,没想到“狼剩饭”连眉头都不皱。还义正词严地说:“我是**员,不能当面出丑!”
狗娃见发狠话、下硬手都不起作用,扔下满场的人,跑到公社问梁一划咋办?
梁一划说:“给他上纲上线。他不跳忠字舞还拿党当挡箭牌,是极其恶劣极其反动的!这是对待文化大革命的态度问题,实际是思想问题、是立场问题,说到底是一个阶级斗争问题!在跳忠字舞的问题上,你要治不服他,阶级敌人就占了上风;那你村的文化大革命就前功尽弃、就彻底失败了!”
狗娃不想听这些大道理,他也听不明白,再问梁一划:“那我咋样整他呢?”
梁一划这次却没有给他具体指示,只是说:“办法你想。他怕啥你就来啥。”狗娃思来想去,觉得“狼剩饭”最怕的事恐怕就是没啥吃了。回村后,他带着人冲进“狼剩饭”家,灌净了囤藏的小麦和玉米;甚至把“狼剩饭”给猪积攒的麸皮都没放过。狗娃扬言说:啥时候下场跳忠字舞,啥时候再给他发粮食——给猪准备的麸皮也有待于“狼剩饭”转变恶劣态度。
“狼剩饭”毫不在乎,任由他胡整;似乎也没把饿死放在心上。到了晚上,要吃饭了,狗娃就派了两个红卫兵悄悄埋伏在“狼剩饭”家附近侦察。面授机宜说:如果厨房举火冒烟,就冲进去没收隐藏的粮食。没到半个小时,那两个红卫兵回来了,神情古怪地说:“出怪事了!咱村有几十家人都提着口袋给‘狼剩饭’送粮呢!有我大还有他大——”说话的红卫兵指了指自己和另一个红卫兵说:“我俩怕挨打,就没敢进去。人家送粮,‘狼剩饭’也不拒绝,光是瓜流眼泪。倒是他老婆一边说着感激话,一边就要称那些粮食;说是算她家借的。那些送粮人也不计较,放下口袋就走了。”
狗娃觉得不可理解:怎么贫下中农都站在走资派一边了?但他随即就明白了。这就是梁一划说过的:革命群众受蒙蔽了,阶级斗争的形式更加复杂了,夺取政权也更加任重而道远了。于是他更加恼恨大队长。
看来“清仓扣粮”不对路,必须找到新的制胜手段。
狗娃想起来梁一划曾经说过“狼剩饭”把吴道长当宝贝的话,就觉得二次找到了这个村内最大的走资派的死穴。他喜不自胜,押着村上大小干部进了药王洞。他让吴道长站在旁边看。让红卫兵给村干部发工具,无非是些头、板锄之类;命令这些干部立刻动手拆除药王爷的塑像。但在动手前他却给了“狼剩饭”回旋的余地。
“只要你下场跳忠字舞,就让药王爷还在着。”
“狼剩饭”正自犹豫,没想到吴道长一把夺过了狗娃手中的头,抡起来就向药王爷塑像的台基砸去!
“狼剩饭”哭了。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他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站起来说:“不要砸了,我去跳。”不料,不但大小队干部不答应,就是吴道长也不领情。这个近似疯狂的老道老泪纵横地说:“大队长,万万不可!那毁掉的可不是你个人的形象!”说完这句话,回过头更加疯狂地去砸台基。
狗娃见这一招不起作用,忽然想到马碎牛曾因割掉药王爷的胡子受到过惩罚,心就虚了。抬头看了一眼药王爷,总觉得这个没胡子的泥胎怒气冲天、立眉瞪眼的。越看越怕,就灰心丧气说了一句:“算了”,领着人走了。
接连两次的失败让狗娃没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