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卫兵就集中到了大队部。
狗娃制订了秘密行动方案,分工后又明确了责任,夜半时分就带着人翻墙闯进了马垛家。狗娃隔着门缝往窑里看,只见草叶坐在炕头缝补衣裳,马垛蹲在地上抽旱烟。狗娃见行藏没有败露,很是得意。他大喊一声:“冲啊——”踹开窑门带头扑了进去。七八个人一声呼啸,上手就把毫无防备的马垛放翻在地,捆住了手脚就要把人带走。
突如其来的破门而入,草叶险些被吓死!待看清是狗娃和他的“一泉红”红卫兵,这才急忙扑下炕,鞋也顾不得穿了,连喊带叫,撕扯着就去救人。
但马垛还是被绑走了。狗娃给他嘴里塞了个烟荷包。马垛家的大门也被从外面反锁住,草叶只能在院子里大喊大叫。等左邻右舍听见动静、穿上衣服撬开了锁子打开大门时,草叶都快急疯了。她光着脚踉踉跄跄跑到大队长家,话没说完,“狼剩饭”就拄着单拐出门叫人。夜半三更、灯笼火把,十七八个青壮年折腾到天亮都没找见一个“一泉红”红卫兵也就更没找到马垛。“狼剩饭”猜测说,马垛可能被带到公社去了,他劝草叶不要过于担心,狗娃再胆大,也不会整出人命;随后就商量着派谁去公社要人。
狗娃把马垛推上了茂陵的顶端。
回想起当初与豆马村比赛摔跤时赵俊良关于占据北方的理由,狗娃就面南列阵,脱下鞋往屁股底下一塞,两腿一盘、席地而坐。他扎着戏台上县太爷的势,让其他红卫兵分列两边,趁着月色开始审问。
“马垛,你服不服?”
马垛嘴里塞着烟荷包,挣扎下,那以一条细绳连接烟荷包的旱烟袋只在脖子下撞。他威武不屈地站着,只是瞪着眼凶狠地看着狗娃。一个红卫兵发现了,对狗娃说:“报告司令大队长,他嘴里塞着东西呢!”
刚开审就被自己人打断,狗娃有些扫兴。他不耐烦地说:“这有啥奇怪的?谁让他不服从造反派的命令、抓着印把子不丢手?对待这样的走资派就应该给他嘴里塞上个棒槌!咱已经宽大他了——不管他!”
那红卫兵再看了看马垛,提醒说:“他没办法说话。”
狗娃生气了,说:“谁让他说话?是我在审问他!——县官大老爷是我!”
那红卫兵壮起胆子说:“他不说话,你咋审问呢?”
狗娃真生气了,气急败坏地说:“他又不是哑巴,咋不会说话?——你是咋回事?怎么老替马垛说话?”
那红卫兵不想争辩了,小声嘟囔说:“你让他咋说话?拿耳朵说话?”
不料这句话狗娃听进去了,他站起身,把马垛嘴里的烟荷包看来看去,再一思索,终于想通了烟荷包与张嘴说话之间的联系,恍然大悟地说:“给他拽出来。”
烟荷包刚离嘴,马垛就骂:“狗娃子,失了你妈了!你狗日想咋?”
狗娃理直气壮地说:“想夺你的权——”话说半句,忽然想到马垛是在骂他,就义正词严地说:“你敢骂我?骂造反司令?好、好,那你又增加一条罪状:你不但是走资派还是现行反革命!”
马垛嘿嘿冷笑,吼道:“你是造反司令?那我是造反司令他大!”
狗娃已经彻底把马碎牛忘记了。马垛的话让他十分愤怒,他单纯地理解为马垛在暗示自己是他的野种;怒吼起来:“你又骂我!好,罪再加一等!——现在你得向我投降,赶紧把权力交出来,争取宽大处理。”
马垛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嘲笑道:“球毛还没扎齐呢你就想夺权?羞你的先人,看你大有那本事没?”
“少提我大!把权交出来!”
马垛哭笑不得。他已经不像刚才那样生气了。狗娃口口声声叫他交权,就讽刺道:“交出来?你知道权是啥样子?”
狗娃并不难为情。“我不知道。——不管是个啥,你今天得把权交出来!”
马垛故意问他:“你一条绳把我绑到茂陵,你看我身上带着‘权’麽?”
狗娃一愣,懊悔地问:“你没带‘权’?得是忘在你屋了?”
马垛欲哭无泪,骂道:“失你妈!‘权’是圆是方你都不知道,还夺权呢——那‘权’是能带在身上的?”
狗娃夺权心切,咬住权力不松口。马垛讽刺他,就格外恼怒:“我管球它是方是圆呢,反正得交给我!——你不带到身上你还放到那儿?难道------难道真的还在你家窑里?——说!你把它藏在窑里啥地方了?”
马垛哈哈笑了,笑得苍凉苦涩。他哀叹道:“天爷呀!我咋让个瓜子给整了?——狗娃子,给你娃教个乖:权在社员的心里呢!”看到狗娃发愣,马垛忽然起了同情心:“再给你娃娃提个醒:你啥时候看见干部身上带着个‘权’?”
狗娃怀疑地骂:“权在社员心里?社员是个垂子!哄谁呢?人人都说你们干部有权,你哄谁呢?”
“你要不信就算了。”马垛心灰意冷。他不想再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