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制着红卫兵前进速度的旗帜方阵刚刚踏上中轴线,突然,有许多人徐徐地由西侧登上了**城楼。
在进行曲和语录歌的背景声中,高音喇叭里交替传出了一男一女两个幸福的发颤的高分贝的嗓音:“伟大领袖**登上**城楼了!他向我们走过来了!红卫兵战友们,我们的红司令开始检阅我们了!让我们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马碎牛并没有看清楚**的面容,只是隐约间看到了**那魁梧的身影,但他已经激动地跳起来了。他身旁的人也跳起来了,大家不约而同地松开了挽着的手,急忙拿出了语录本,高高地举了起来,跟着大喇叭连跳带喊地狂呼口号,用真诚的情感表达着对伟大领袖的无限热爱和崇敬。
**缓步走到了**城楼上的护栏边。他老人家单手握着护栏,目光慈祥、微微眯缝着眼,面带微笑地检阅百万红卫兵。他面朝东南方向,向红卫兵的队伍挥着巨手。
“我看到**了!我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马碎牛突然流下了眼泪,他摇着谢凯的手,激动地大声喊叫起来。谢凯的眼角也湿润了,动情地说:“看到了!看到了!我们看到了!伟大领袖**------”柳净瓶和水平已经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她俩只是挥舞着手里的语录本,一遍又一遍地高呼着“**万岁!**万万岁!”秃子第一眼看到**就大呼小叫起来:“爷呀,爷呀!真是**!真的是**耶!**万岁!**万岁!-------”
赵俊良已经不紧张了。自他看到**的第一眼起就觉得全身放松了。他没有像别人那样声嘶力竭地呼喊,只是喃喃地说着“**,我终于见到您老人家了!”他的眼泪自由自在地往下流淌,他不去管它;他的嘴唇忽然哆嗦起来,但这并没有影响他对伟人由衷的祝愿。
激动的人群忘记了脚下的步伐,每个人都在下意识地往前走。
马碎牛麾下的这个团已经缓慢地移动到**东侧的观礼台前了,距离**广场中轴线已经不足两百米了。前边那个军似乎出现了问题,脚步不停的旗帜方阵和红卫兵之间拉开了大约五十米的距离。紧随其后的红卫兵军团停止不前了,他们绝不愿意如此短暂就失去与伟人面对面的机会,他们只想多看一眼自己心目中最伟大的领袖,于是不约而同地停步不前,忘情地站在**下一遍又一遍地高呼口号。
马碎牛并不着急。毕竟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只有一次,他甚至希望前边那个红卫兵军团压的时间越长越好,以便自己能有更长的时间仰望领袖、能更多地看到一些领袖的行动。但后边的军团已经完全失控。人们见缝插针,恨不得一步跨到金水桥前。狂潮般的人群汹涌澎湃地向前涌了过来。已经没有队形了,只有拥挤、只有狂热。前边的人依然不走,他们无视高音喇叭里反复劝说的“大踏步地前进!不要停留!后边还有两百万红卫兵等待接见呢。”这些理性的规劝。
队形崩溃了,彻底崩溃了。数不清的陌生人挤了进来,相邻之间早已不是熟悉的面孔。柳净瓶被挤的左右摇摆,多次脱离马碎牛的视线。当马碎牛从狂热中回过头,希望和柳净瓶交换自己的感受时,这才看见她已经离开谢凯三四米远了。
马碎牛急了,对谢凯说:“不要把柳净瓶丢了,赶快把她拉过来。”
谢凯如梦方醒,对着渐行渐远的柳净瓶说:“你往这边挤。”随后挣扎着向她那边靠拢。柳净瓶刚向右边靠近一步,不料后边那只尚未抬起的脚被人勾了一下,说来也巧,就在这时,她右前方的队伍突然向前一拥,恰恰留出一个空挡。站立不稳的柳净瓶眼看就要倒下去了。
马碎牛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觉得自己的心跳已经连成了一串密集的鼓点。如果柳净瓶摔倒了,她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面对危机,谢凯拼全力挤开了位于他和柳净瓶之间的两个人,伸胳膊一捞,抓住了柳净瓶那毫无目标地在空中挣扎的手,稍事稳定,猛然向前一送,柳净瓶终于站稳了。谢凯觉得自己的肋骨都要断了,他下黑手连点周围红卫兵的软肋,费了天大的劲挤到身旁,一个旋转,把柳净瓶夹在了他和马碎牛中间,两人一左一右紧紧挽住了柳净瓶的胳膊。
李武民和水平挨在一起,但赵俊良和秃子之间却已经隔了好几个人了,两人力弱,轻飘飘地被人推到了四五米以外。马碎牛大声喊道:“秃子、俊良,一会儿到新华门集合。”赵俊良和秃子听到了,李武民和水平也听到了;但他们更在意高呼口号。
马碎牛夹在滚滚洪流的红卫兵中被动地前后摇摆,他不敢眨眼,因为他知道这样的机会一生只能有一次。他想站在最接近伟大领袖**的位置,但又担心自己会身不由己地被人推出**广场。此刻的马碎牛就像一个贪婪的既得利益者,能拖延一分钟是一分钟。后边的人真的急了,他们把在拥挤中掌握到的波浪般的集体冲击力借势加大,企图推动前边的人尽快通过**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