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待所外行进着一队队步行串联的红卫兵。他们打着旗、背着行囊、缠着裹腿,一个个意气风发,颇有些红军不怕远征难的气概。
柳净瓶佩服地叹道:“有勇气步行去延安,这才是真正的红卫兵。”
马碎牛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反驳说:“‘多少事、从来急。’把时间浪费到路上,你都不觉得他们是在拖延造反的步伐?”
秃子插嘴说:“就是。只有瓜怂才步行呢!万一脚上打了泡、一不小心化了脓;那时买药就得花自己的钱!——逛的城市也少。”
赵俊良笑道:“革命的方式多种多样,人家那也是一种选择。”
他们拦下一辆开往壶口镇的长途汽车。挤上车后,秃子左顾右盼、神不守舍的伸着脖子往窗外看。长途汽车费力地启动了,乘客们人贴人地站了三个小时这才到了闻名遐迩的壶口镇。
壶口镇并不大,这里离黄河还隔着一个山头。
活动过僵硬的肢体,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在谢凯打趣秃子的玩笑声中他们有说有笑地沿着山路慢慢向河川走去。
山路弯曲又高低起伏,漫坡上覆盖着树木和杂草。过季的花朵枯而不落、垂而不泥,当季的鲜花脱颖而出,鹤立鸡群、随风摇曳。看到生生不息的杂花野草,赵俊良慨叹着生命的顽强。
马碎牛欣赏着两侧群山的美丽景色,惊叹着山区与平原的巨大差异。当他们走近山口、离岸尚有一段路时,隐隐听见了激动人心的隆隆声。那声音似山崩似雷鸣,如万马奔腾如地动山摇。
秃子问道:“这就是瀑布的声音?咋这么大的,像牛在耳朵跟前吼叫?”
马碎牛说:“你站在你家窑顶往下扔个砖都会把地面砸得‘嗵’的一声。这上万吨水接连不断地砸在地面上,那声音还不是像牛从崃头上冲下来了?”
秃子仍然充满疑惑地问:“这声音不像是砸出来的,倒像是吼出来的,而且还有回声。”
赵俊良说:“说的对,是吼出来的。千米宽河面的水一下子缩到三十米窄的‘龙槽’里,再跌到三十多米落差的深潭里,经过这样一折腾,黄河这条巨龙就像被捏了一下脖子,必然会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再加上两岸又是山脉,这吼声在山谷里左右回荡,就会传到这山后数里以外的地方。”
说着话,他们就加快了脚步。
沿着越走越低的山路拐过了几道弯后,道路突然呈喇叭口一样张开了,黄河以及裸露的河床托举着对面山西境内的群山突然展现在他们的面前。
对面墨青色的山脉绵延起伏,像水墨画,给这幅水墨画增色的却是那涛声震天的黄河急落飞溅而激起的腾腾雾气。它掩山罩川地滚动着,大有倒卷青天之势。一连串的彩虹由北向南一道道飞架在黄河之上,像连通秦晋两岸的天桥;使黄河在雄壮之外凭添了几分绚丽。
马碎牛被眼前壮丽的景色深深地吸引住了,大自然在特定环境中形成的独特景观震撼着这位来自平原上的年青人的心。他甚至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仿佛深怕走进这景色里就会重蹈苏东坡“不识庐山真面目”的覆辙。这里居高临下,是一个观看壶口瀑布乃至整个河川的绝佳位置。这里是半山腰,是游人们并不停留的地方。大多数游人只会在此加速、急于融合在壮丽的景色里,去近距离地亲近大自然的绚丽。马碎牛他们不但不加速冲向河床,反而转向左面的山腰,就进选择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出神地观望。
“俊良,有啥感想?”马碎牛沉醉迷离地问。
“离的越远,视野越开阔;离的越远看得就越清楚;离的越远就看得越全面。”
“不是问你这个,是问你对眼前的景色有啥感受。”
“雄壮、大美!很能激励人的爱国情绪。你呢?”
“我想哭。”
赵俊良惊讶地转过头问:“为啥?”
“我为马跑泉悲哀。这里要是一场大雨,马跑泉就只是一滴眼泪;这里要是一匹奔腾的骏马,马跑泉就只是一只井底的青蛙。”
赵俊良感叹道:“想不到你也多愁善感。这两个地方根本就不具可比性;你把它们拉到一块儿比较就荒谬可笑。我问你:一只羊和一棵树咋样比?”
“你这话不对。你忘了,马跑泉也是天下第一。”
“那是你封的。黄河是世界知名的一条大河,马跑泉充其量只有一半的渭城人知道。两者之间无论是知名度还是在中华民族的发展史上作出的贡献根本就没法比。我劝你抓住机会,好好欣赏祖国的大好河山吧,开拓自己的眼界,再不要言必谈马跑泉了!——不过我还是要表扬你:你总算不再夜郎自大、也不再掩耳盗铃地认为啥事物都是马跑泉的好了。”
柳净瓶越听越不是滋味,她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