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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五陵原《第三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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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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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发现了,认定是阶级敌人在逃窜。他们分三路向山上包抄,当他们将他逼到一个小山头时,他纵身跳了下去------

        谢凯插科打诨地说:“误会,误会。双方都是误会。”

        一直闷闷不乐的李武民也插嘴说:“山里人没见过世面,就是胆小的很。”

        赵俊良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他就是那个池鱼。”

        “啥池鱼?”马碎牛不以为然:“我看是在劫难逃——谁让他是校长!”

        怀庆以“猜通吃”全胜的战绩赢得了最后一个讲故事的权力。没人知道这个平时寡言少语、关键时候却能一鸣惊人的同伴究竟能讲出一个什么样的故事来,人人都充满期待地等他开口。

        怀庆难得一见地露出了笑容,但那笑容只是极短的一瞬。他有些落寞地说:“你们是红卫兵头头,难得大家都说真话。你们讲的这些故事,在平时可都是‘恶毒攻击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和‘竭力丑化社会主义新农村’的罪证。你们有的替阶级敌人鸣不平,有的丑化农民形象。你们嘴里的红卫兵是恶魔,是土匪,是逼死人命的凶手。从你们讲的故事里可以听出你们内心深处对红卫兵的不满和对走资派的同情。你们的话让我很难过,咱们都是红卫兵啊!咱们也曾打过钱校长,难道错了?那可都是毫不出格地按照文革精神办事的啊------你们的言行证明你们有双重性格,你们的行为和良心是对开的两列火车,在学校时、在阳光下,你们驾御着‘行为’这列横冲直闯的列车,像脱缰的野马,肆意奔驰;根本不去考虑它撞翻了多少人、造成了多大的灾难。但当夜晚降临、当你们离开那束缚身心的学校时,你们却乘上了‘良心’这列返程列车,去痛苦地品尝阳光下酿成的苦果。但当‘行为’与‘良心’这两列背道而驰的列车发生碰撞的时候,你们却视环境不同,忽而屈服于‘行为’,忽而屈服于‘良心’。你们的潜意识告诉你们:这次运动也许是个错误?但你们的直觉却命令你们选择‘积极参与’这一不致沉沦的做法。一方面,你们积极响应**的号召,投身于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热潮,另一方面,你们却以自己的所见所闻怀疑它的正确性,甚至以故事的形式来诋毁它。这样的故事我不是没有,我听到的也并不比你们少;但我吓死都不敢讲!我家里有父母兄弟,我不想看见老母亲的泪水,所以我夹着尾巴做人。我不想在某一天被人当做现行反革命揪出来批斗,所以我不可能有坚定的信念。你们都是聪明人。串联的路还很长,这次运动也不知道搞到何年何月。我劝你们以后再也不要说这样的话、再也不要讲这样的故事了。咱今晚的故事会就当没开过。大家回去睡觉,明天一早还要继续缅怀之旅呢。”

        怀庆一席话,说得人人惊惧不安。随着不安情绪带来的难以化解的紧张心情却在逐步升级。人人都觉得怀庆杀风景、是那么讨厌!他就像毒蛇、就像跳到人脚面的疥犊子!人们讨厌他窥探自己内心的真实情感,更加讨厌他把这些不该说出口的话当众说了出来。这无形中徒增了危机感也离间了相互的信任。在多数人眼里,他由活地图陡然变成了死老鼠、由亲密战友变成了告密者、变成了不识时务——甚至有些不识抬举——的僭越者。沉默中,几乎每个人都产生了一个共同的念头,后悔和他一起出门串联也懊悔自己刚才的得意忘形和丧失警惕。

    马碎牛第一个打破沉默,他略带不满地批评怀庆:“你都胡说了些啥吗!”

    水平却笑嘻嘻地说道:“怀庆,其实是你不了解我们这些人平时的工作作风。大多数时候——比如就像今天——我们是先将反面的观点列举出来,然后再有针对性地予以批判。你刚才说的话我们也不是想不到,只是还不到说的时候。本想等你讲完故事后大家一块儿来分析、来评论,不料你却先说了。你说的话听起来精辟,但却立论模糊。另外,我把你的话听过后有一处漏洞,就是你指出了这些故事里都有丑化社会主义新农村和攻击红卫兵造反的嫌疑。但你为什么却漏掉了为帝王将相涂脂抹粉的重要部分呢?说实话,我差点还以为你对赵俊良讲的那个黄帝的故事很欣赏呢。既然你已经不想接着讲故事、不愿意把那些不符合时代潮流的垃圾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我们也不强求。趁着今晚这明月、青松、大青石的绝佳环境,我们何不现在就开始展开批判呢?我先说吧,算是抛砖引玉。”

    怀庆就冷笑。

    水平开始逐一评点讲过的故事,虽然她温文尔雅的态度依然,但大家却明显感觉到扫兴后的冷淡;她的分析入木三分,她的评判有理有据,但人人都少了平时那种真诚赞赏的目光,更多的是对她良苦用心的叹惜。她娓娓道来、不紧不慢仿佛不把那些故事中的流毒肃清誓不罢休一样,但大家却一个个如坐针毡,恨不得立刻走散,躲在一个没人的地方畅畅快快地长出一口气。

    赵俊良慢慢地稳定住自己的情绪,他理解水平的苦心:防人之心不可无。人的一生不能让一个故事给毁掉。兹事体大,即使是假戏也必须真做。他抓住时机,在水平即将结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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