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也把自己的造反队旗蒙在了一站台东去的火车头上,但大氅之下的英雄却一左一右地横卧在铁轨上示威。——有人卧轨了!
他们强烈要求归还他们串联的权利、满足他们进京去见伟大领袖**的渴望。筷子般紧紧插在车厢里的人更加不耐烦,以时间计算,搭上火车这种“九停一行”的交通工具和类似罐头食品般憋闷在密不透风车厢里的痛苦感受更让他们焦躁难耐。面对着列车下的人群虽然有时也幸灾乐祸,但更多的却是对他们野蛮登车和疯狂破坏车辆的强烈仇恨。这仇恨立刻转化为野兽般的报复。于是车上的既得利益者就露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狰狞面目。他们操着西南西北的方言,使用着任何书本上都找不到的污言垢语,以极尽巧思的生理动作,把卧轨者十八代女性祖先都侮辱的面面俱到。站台上的红卫兵一边焦急而无奈地等车,一边也苦中作乐幸灾乐祸地看热闹。更有甚者,有人火上浇油、有人赤膊参战,于是在共同利益的驱使下便搁置观点结成了临时联盟。他们一同咒骂那些痛苦不堪拥挤在车厢里却又得意洋洋的既得利益者,骂他们是网中的鱼、瓮里的鳖,是蒸笼里的馍是香肠里的肉。站台上的对骂风起云涌、一浪高过一浪,车站的广播也唯恐天下不乱,在反复通告列车晚点的同时,也反复劝告卧轨的同学尽快离开。
真乱啊!
聪明的学生是不会在一根绳上吊死的。于是,成群结队的人从车厢连接处的下面爬过,源源不断地像源头充沛的小溪。二站台、三站台,以至于所有的站台都重复上演着与一站台相同的一幕。乍一看,整个车站就像炸了窝的蜂房或是日寇重庆大轰炸中拥挤逃生的难民。
大部分的红卫兵都放弃了自己精心策划的出行路线,只要是客车就上——已经顾不得车头朝哪个方向了。更没有人会傻到去弹嫌这辆车是普快、那辆车是直客了。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渭城至渭城西站之间短短七公里的市郊车上也塞满了盲目登车的红卫兵。还有一少部分的学生却早早坐在了货车上,他们踩踏着车上的煤炭,摆出一个集体造型,笑吟吟地展示着自己的造反队旗,向外界宣扬着“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的大无畏精神和先人一步的聪明才智。于是,仿效者接踵而至,成群的人蝗虫一样向货车扑去,新建的秩序瞬间就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