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去,会醉的。张梦澜把胳膊支在桌上,手抓着自己的头发,说,醉?醉才好呢,清醒有什么好,醉了就不会去想那么多事了……这么多年我没为自己买过一件东西,就一心一意地对他一家人好,我把他的家人当作自己的亲人来爱,他的父亲弟妹们有什么事也都是直接来找我……我真是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兄弟姐妹当成了自己的父母来爱呀……可他把我当成什么了?到头来,我只是一个家贼,一个他时时刻刻防范着的家贼。
周茜劝道,你太敏感了。高寒应该只是害怕再失去一切,因为他这个年纪要是再跌倒,恐怕就没有爬起来的力气了。
午夜将至,酒吧里的音乐换成了摇滚乐《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一个跳舞女郎上了台。
不,我不是敏感,我也一直想欺骗我自己。张梦澜喝掉杯里的酒,站了起来。周茜以为她想去卫生间,她却爬上了那个木栏小舞台,在跳舞女郎对面跳起了钢管舞。
周茜没去阻拦她,张梦澜表面温顺,骨子里却全是不为瓦全的刚烈与彻底,发泄于她是好事,阻止只能引来她更为激烈的反抗,她认定的事情,只能等她自己慢慢去想通。对于情感,别人是不到南墙不回头,她则是撞到了南墙也决不回头,这个性格会让她吃很多苦,可是没人可以帮她,也没人帮得了她。事实上,她现在说的这些事情,多年之前她的姑姑叔婶们就预见到了,这种预见需要的不是智商也不是能力,而是最简单最直接的世俗与功利。
或者说,是张梦澜的爱情捉弄了她。她并不是没有预见这些事的智力,但她坚信只要付出真心就一定能够收获真情,夫妻间勾心斗角的事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她那时只看到爱情那飞蛾扑火的巨大力量,却忽略了爱情也和任何食品一样有它的保质期,人也不可能永远只活在爱情中。当然,不止是她,所有的女人在爱情的最初也都会相信爱情会地老天荒,但她们最后也都无一例外地会在婚姻的琐碎里明白过来,越是现实的女人明白得越早,越是现实的女人越能无师自通地明白。张梦澜的性格决定了她永远都不可能明白,她当年为爱所伤之后,仍然不肯对爱情遮遮挡挡地留一手,不可救药地将自己的身体、财产和心灵、灵魂全部交给高寒的举动和一个指望用孤注一掷来扭转乾坤的赌徒没有什么区别。她对爱的要求很高,只可惜她嫁的是一个俗人,所以赌注未下结局就已注定,因为赌徒的下场只有一个:除非有非常的手气,绝对是输得一败涂地。
回到座位上的张梦澜,眼中的迷乱并没有随着她的汗珠挥洒而去,她又猛灌了两杯酒,喃喃地说,为什么?你说这又是为什么?你说高寒为什么要那样做?
因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周茜盯着她的女友,冷酷地说,因为你太要强你做得太完美你表现得太好,你不懂得一个女人不可以完美不可以没有缺点,因为这样你会让他不能俯视你,让他没有安全感,让他怕控制不了你,怕你飞怕你抢走他的财产。所以说才气是一个女人的灾难,它既让你的爱人怕你防备你,又决定了你不能像普通女子一样对此无知无觉,从而注定要一生焦灼一生痛苦。
张梦澜回家,高寒还没休息,也极罕见地没开电视,就直直地戳在沙发上。他心里闷了一肚子火,从晚上十点开始,那火就一点一点地往上冒,现在已经燃烧成熊熊大火。近段时间,张梦澜总是一副满腹心事的样子,像谁欠了她五百块钱一样,晚上出去也不打招呼,打电话她也不接。现在都十二点三分二十秒了,她还不回来。她真是越来越过分了。高寒自问对张梦澜已经够好了,作为一个男人,他并没有像别人一样每天不是泡在女人堆里就是泡在麻将桌上、不是泡在酒场上就是泡在桑拿房里,这些年,为了回家替她和小打做饭,他不知推掉了多少应酬,近段也没有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她还有什么不满足?还要挑剔什么?在这个没养二奶就会让人怀疑性能力的社会里,他一个成功男人,不赌不嫖还顾家,她这个女人还有什么不知足?
张梦澜不理会高寒寒冰一样的火焰,摇摇晃晃要去卫生间洗漱。
怒火冲了出来,愤怒地卷向张梦澜。高寒质问道,你晚上去哪了?
我去哪关你什么事?张梦澜反问。
不关我的事?我是你丈夫,你一个女人家喝到三更半夜才回家,太不像话了。
什么叫三更半夜,张梦澜摸出手机,把眼睛贴上去,好一会才说,现在是十二点三十五分,你上次还喝到一点才回来,你怎么不说说你自己?我这么多年才喝这么一次就不像话,那你成天喝酒你像什么话?
你喝酒我不怪你,但你和谁在一起?为什么不接电话?你没回家,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张梦澜笑了,你担心我?你担心的是我和谁在一起吧?
高寒火冒三丈,你是我老婆,我当然有权利过问你在和谁鬼混。
张梦澜收起笑,你还当我是你老婆?不会吧,你明明是把我当作家贼的呀。
高寒提高了声音,说,张梦澜你这话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