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洋娃娃,白底红蘑菇花饰的毛绒服饰,金发碧眼,一按电池开关,就原地转圈跳舞,长长的弯弯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的,八音盒音乐是奶声奶气的英文歌曲。小打特别喜欢这娃娃,每次来都要站在橱窗前眼巴巴地看上老久,如果不是这笔意外之财,张梦澜无论如何也是舍不得买这个上千元的洋娃娃的。意外之财,就是多出来的钱财,既然是多出来的,花起来也就不那么心疼。
接下来,她到男装专柜给高寒买了一套九牧西装,又搭配了一条粉色衬衫,高寒个子不矮,穿起来,一定又好看又显年轻。这个著名牌子的服装价格贵得让人咋舌,但张梦澜不心疼,男人的衣服年年都是那两个款式,就不能只选对的不选贵的,要注重品质,注重细节,那也是一个家的底气。一些男人,明明经济条件不错,却每每跑到后街淘地摊货,一件衣服穿在身上不是歪歪扭扭得不成样子,就是脱线褪色溜光,一眼就能看出那家女人的邋遢,由此也可推断出其低下的生活品质。说到底,男人的衣着装扮的其实是这家女人的面子。
张梦澜把发票小心地藏起来,高寒对穿不讲究,买太贵的衣服他会心疼,要问起来只能告诉他商家打折。她提着两个大袋子走进百货区,这些东西买下来,奖金已经去了十之**,剩下的钱她给公公婆婆各买了一件保暖内衣,才匆匆往家赶。虽然没给自己买一件东西,她的心里却是比全买给自己还要快乐还要满足。初冬的风开始凛冽,她昂着头,脚步一弹一弹的像装了弹簧。花钱的感觉真好。花自己赚来的钱的感觉,更好。
家里的客厅里坐满了人,羊肉的味道香香浓浓地填满各个角落,上星期小姑们就说好今晚要来家里补冬。
高琼接过张梦澜的袋子,一件件往外掏,嘴里大呼小叫起来,梦澜你中彩票了吧。高琼虽然比张梦澜还大五岁,却仍然一惊一乍没个样,张梦澜笑着不语,任由她闹,自己则去收拾碗筷,一大家子人,她得在客厅里撑一个便捷小方桌,让孩子们坐那吃。
高琼拿起那条灰色保暖内衣,拆开包装,在自己父亲身上比来比去,说,爸,看来这是买给你的。说着回头问张梦澜,是吧,梦澜。张梦澜玩笑着说,我的姑奶奶,你说是谁的就是谁的。
那,这一件就是给老妈买的了,高琼将枣红色保暖内衣交到她母亲王兰英手中。
我的衣服多着呢,干嘛费这个钱?王兰英左翻右翻着衣服,嘴里客气着,表情明显不是受了子女孝顺的那种幸福的客气,那种客气是浮在脸上的,是热的,是欢喜接受却难为情才做了的客气。王兰英的客气是不乐意受人小恩小惠却又找不到理由拒绝才勉为其难接受的那种很不高兴的客气,这种客气是从心底里漫出来的,是冰冷但又是得体的。
高琼没心没肺地说,那是你儿媳妇孝敬你嘛。
你还是留着自己穿吧,我的衣服太多了,闰月的时候,高玉刚给我买了一条,正宗东北货,还是出口转内销的呢。王兰英没理会女儿,话外有话地跟张梦澜说,脸上还是带着笑,声音绵绵软软,但张梦澜却感觉那声音里带了钩带了刺,让人咽不下也吐不出。
这……张梦澜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婆婆的话。
高寒插嘴道,梦澜要买给你,你就收下,多一件刚好可以替换。
王兰英只好收起衣服,却又说,反正是自己儿子的钱,我当然要收下。
怒意猴子一样吱吱叫着从肚子里往上蹿,争先恐后。张梦澜微微咬了咬牙,用力把它们关在肚子里,一大家人聚在一起,她不能让这些不识大体的猴子出来搅了局坏了和气。结婚几年,她多多少少明白婆婆的心思,知道她并不是对自己不满意,而是心里憋着无名火,生气自己横空夺了她亲孙子的父亲,生气自己雀占鸠巢住了这么漂亮这么堂皇的房子,似乎她的儿子不是个领工资的小公务员而是个大富豪,似乎张梦澜不是个有经济能力的**女性而是个贪图钱财傍大款的小三。张梦澜有时也会生气,这房子虽然是以高寒的名义买的,但我也出了一套房子呀,现在我还和高寒一起还房债呀,这么简单的道理,她那么精明的老太太怎么就不明白呢?可王兰英的道理更简单,房子是女儿建的,儿子买了快半年才和你张梦澜结婚。至于还债,哪跟哪,你又不像高寒是国家公务员,你那两个钱,够你和你女儿吃不?还不是在花我儿子的钱?亏你还敢给女儿买这买那?王兰英的这个道理确实没有道理,可老太太再没道理也是道理,谁能和她扯得清?长辈就是长辈,而且婆婆算来也是一个苦命人,公公被关起来的那些年,她为了把四个孩子拉扯大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现在她老了,却还是坚持不向儿孙们要钱,做晚辈的怎么好顶撞她?
一时之间,空气重了起来,压得人心头难受。高玉没话找话说,我知道了,大嫂今天是发横财了,下午我看到颁奖直播了。
什么颁奖?怎么没有叫我们去当嘉宾。高琼大声响应,用力把那沉闷推开去。
大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