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只有像我这样一个深受其害的人才深刻理解学者的用心良苦?莫非只有危难当头才让人们明白当初多么天真幼稚?我曾经走访过这家座落在城市中心地带、人烟稠密的莱阁特公司。事实显而易见,别说学者担心,连我这个在技术层面上一窍不通的人也看出许多问题。在这个十分繁喧的岛城里,四面的高山形成一道天然的封闭的屏障,普照着全岛人的太阳,对这片地方仿佛不愿意瞅上一眼,而瞅着这片土地的似乎是特意为此而设计的另一个新太阳,它用另一种特别的光辉照射着一切。在这片地方,人们过的完全是另一种生活,一种与我们经常去散步的海滩周遭环境完全不同的沸腾生活。这里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一旦出现问题,其后果将不堪设想,非现有人力资源所控制得了的。外国学者发出这样的忠告:这间企业不仅污染了河道,污染了海水,仅仅是排出来的废气就足已让人触目惊心。没有人像他一样进行精心计算和思考:这间企业一共有五条巨型烟窗,一条烟窗每秒钟排出一平方米滚滚浓烟废气,一小时可以遮蔽三百六十平方米,一天就可以遮蔽八千六百四十个平方米,五条烟窗一天便可以遮蔽四万三千二百平方米。也就是说,事隔五天,仅仅从烟窗排出的浓烟便足以使整个城市在四十八小时内处于遮天蔽日之中;不出一个月,就弥漫覆盖这个岛国所有面积范围。这一点,我同样感同身受,它使我回想起那一年在《噪音》中描写的那间可恶酒楼中四根巨大的烟窗。但是,岛国人们对此付之一笑,他们抱着非常乐观的态度,迂笑这位学者不切实际,未免过于忧心忡忡。他们认为,我们并非生活在一个拧上盖子的小瓶子里。但学者坚持自己的观点,认为莱阁特公司是一家生产有毒化学原料的企业,许多国家已经勒令停止生产这种产品,这家企业是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才找上门来的。学者的论点是,这座地处山坳的城市,一旦有害气体泄漏,后果将不堪设想。虽然这种情况的出现尽管只有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百万分之一的可能,那怕很久的将来才发生,那怕根本永远不可能发生,可是难道人们就可以对此视而不见、置若罔闻么?
我们无法理解他们把学者的观点和我支持他的态度说成杞人忧天。如果仅此而已也罢了。但是,事情却没像我们想象般简单,他们非得把我们的善意提醒、劝告扣上造谣惑众、忧乱民心的帽子,这实在让我们备受委屈和难以接受。我们觉得他们万分糊涂。我们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啊。初来乍到的时候,我还以为持有这种观点的人不过仅仅是个别现象。事实并非如此,身边的人,甚至全城人,以至全岛人都持有这样一种看法,起初真的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如果我们不从这个岛国的历史文化和民族特性上加以分析,可能永远也找不到正确的答案。当然,我没有被蒙上了眼睛,看不到形成这种情况的始末根由,所以当重大灾难应验发生了,我也不至于那么小气,觉得不能把责任完全推到这些无辜者身上,我们没有理由责怪这些为国家和人民尽忠职守的英雄,特别是对这些在危难关头显现出勇敢无畏的英雄,也不会以傲慢的态度少觑甚至嘲笑这个国家非常勤劳、充满智慧、大公无私的伟大人民。
根据我平时的观察,有两点很能代表这个民族的历史特性和现有特性。一是能歌善舞;二是笑脸相迎。独特的歌舞是他们岛国人民以此为荣的文化传统,而笑脸相迎则听说是这个岛国这个时代培育起来的礼仪。而且,我发觉这个国家的民众均有一种很强的从众心理,很容易从一种极端走向另一种极端。这种极端的思维格局,使人们从过去活泼不足、严肃有余的脸孔不知不觉间响应号召,顺应时势,对待前来投资的客商总是笑脸相迎也就不足为怪。在这方面,我和学者同样受到感染——我本来是严肃刻板、不善言谈的人,不爱好装模作样的嬉皮笑脸,但我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期间之后,连我自己也似乎学会遇到任何事情都用精明的一笑来安慰自己——而事实上我却被他们当作一个富有的投资商人。这一点无论如何也让我万万意想不到。我简直受宠若惊。试想,我这个曾经无比落魄,一度倍受打击和摧残,被迫离开国土的落难者凭着一点点儿投资资本居然也能成为他们追逐的对象,只能说明我不知前世修了什么福,否则,连上帝也会对我受到特殊的礼遇忍俊不禁的。对此,我只能从这个岛国的历史和现状上寻找到一些脉络线索。当然,我和学者也曾经探讨过这个问题。观点大致相同。虽然这个岛国幅员太小,实在是弹丸之地,在地图上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虽然没有可以捞取的资源,但由于这个岛国特殊的地理位置,一直成为世界霸权主义者向外扩张的跳板和争夺的战略要塞,一直是这些国家觊觎鸿海、虎视眈眈的对象。世界大战期间,侵略者就是踏上这块土地从这里输送千千万万的部队的。在历史长河里,侵略、内战、侵略、内战,周而复始,没完没了。往往是,人们一觉醒来,早晨打开窗户,就突然看见街上长长地列队经过的士兵,或者广场里集结着无数疲惫不堪的军人。为了寻找**发展之路,他们的父辈进行了艰苦卓越的抗争,在国家元首的号召下英勇善战,进行不屈不扰的顽强斗争,用鲜血和生命取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