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病

 

        我忽然被一阵异常喧闹的声音打断了思绪。喧闹声是从接待室传来的。这时，接待室陆续进来了一批批演出团队的负责人或经纪人和一些演员，有什么世纪歌舞团、太空梦幻组合、喜马拉雅山乐队、超人杂技团、将军山马戏团等等，他们有着标新立异、五花八门的名称。他们都是通过集团总公司在电视上的招募广告，为了这场嘉年华晚会的高额演出报酬慕名而来竞选参演的。个别艺术团甚至远道而来，并抱着志在必得的心态。接待室圆桌上座无虚席，我刚才坐的位置已经被人占去了，有些人只好站在他们负责人或经纪人身后，纷纷商量如何亮出拿手的节目让董事长一锤定音。因此，沉闷的接待室的场面顿时变得越来越生动活泼起来。时间不等人啊，连在场端茶递水的服务员也为之捏了一把汗。作为董事长贴身助手的哮喘病人，频繁地在接待室与董事长办公室之间来往，适时汇报接待室里的有关情况，为董事长及早约见演出团体而来回奔走。可是，董事长似乎并不着急，或许觉得正在处理的事情更为重要，一直腾不出时间，也没有明确具体什么时候约见，致使在场负责人或经纪人和演员急得直喘脚。他们有的迫不及待地看看墙上的挂钟，有的互相打听各自参选的节目内容，有的努力吹嘘自己团队的实力，不仅说什么自己的团队有多少明星大腕，还说什么可以请多少明星大腕前来演出助兴。因为这个问题，他们互相比较，各不相让，甚至发生争执和冲撞。最早而来的震憾艺术团的经纪人和演员，面对忽然增加了那么多的竞争对手，早已焦躁不安，连忙挖空心思地商量调整节目内容。有的担心由于时间关系，如果安排靠后就极有可能因为董事长无暇约见参选而白来一趟，于是争先恐后缠着哮喘病人。有的甚至说再这样等下去就想直接去找董事长。这情况由哮喘病人反映到董事长的耳朵里，董事长立即委派那位当地文化部门的领导调停此事。一直在场默不作声的文化部门领导如同听到首长指令，马上站起来要求大家安静。他作了自我介绍，说自己好在稍懂领导艺术，还带来了艺术总监。艺术总监听我的，我听董事长的，谁先谁后，现在先由艺术总监提出具体处理意见。他吓唬他们谁争吵得最厉害，就安排谁是最后一个。他这一招十分灵验地产生了效果，大家听了面面相觑，低沉着声音嗡嗡嗡地议论了几秒钟，结果每个人都不敢再说话了，或许他们觉得这个时候不值得争来争去？或许谁也不想因此而错失机遇？或许大家都不想闹得两败俱伤？反正接待室里一片寂静。忽然，哮喘病人又从董事长那里传来一个坏消息：由于时间关系，一会儿董事长只能约见五个艺术团队。大家听了暗自叫苦，随后一片哗然。文化部门领导告诉他们，没办法，董事长是我们的纳税人，我们都靠纳税人纳的税吃饭，我们就要听董事长的——你们现在听我宣布，一会儿安排那个团队进去，不安排那个团队进去，一切由我和艺术总监决定，当然……说得正紧要处，他却很无奈地突然停止了说话。他抬起头来，朝着落地玻璃往外面望了一望。因为这个时候，大师俱乐部有几位成员突然涌进接待室，把人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他不得不中断了他的说话。他们正是上午我在会议室里见过的推销大师、设计大师、刨丁大师、美食大师、牛杂大师……牛杂大师还手拿那部价值不菲的照相机，摆出一副准备随时拍摄的姿势。没想到最后进来的还有小个子。他怎么也来了？一看见他，我心里马上不由自主地紧缩了一下。他像一只拐了腿的小鸭子终于赶上了队伍一样，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只见他站在门框里气喘吁吁，腆着难看的肚皮，仰着尖尖的脑袋，努力睁大一双小眼睛搜索着。当他看见我时，立即直接来到我身边，不由分说地将一肚子苦水和怨气叽叽咕咕全倒出来，他埋怨我不带他过来这里，陈述其中的厉害关系，说什么如果发生什么事，如果无法落实任务，他无法交代，希望我下不为例，倘若再出现类此情况，他将向哮喘病人反映并通过他向董事长传达，以免除自己所担当的责任。最后，他煞有介事地质问我究竟是否还把他当作助手。呵呵，我还来不及惩罚他，他却没完没了地教训起我来啦，真是咄咄怪事，简直让我火冒三丈。要不是在这个场合，我真会臭骂他一顿！我正想叫他滚，滚得离我越远越好！然而，他这时却已经自觉地站在玻璃吊趟门的一角，仿佛自己是一只巨鼠，只有躲藏在属于自己的窝里才觉得具有安全保障似的。这时，那些所谓大师们好像事前早已约好了似的，一齐打听，一齐挤拥到在场的每位所谓明星面前，不停地合照、签名、交谈，让整个场面像炸开了锅似的热气腾腾。这情形让我看得眼花缭乱。牛杂大师兴致高涨，成为所谓大师之中最勤奋、最忙碌的人，他最后还在人丛中窜来窜去，只要认为是心目中的明星，就死缠烂打，百般请求合照留影。他简直饥不择食，不顾一切，好几次他都因为找错了对象，闹得别人尴尬不堪。不过，他满足于自己的大丰收，一边翻看照相机里的成果，一边扬言一定要将这些照片镶满新开张的牛杂店铺的每个角落，整个儿一时沉浸在凭此可望招徕更多顾客的喜悦之中。小个子看着看着，脸部表情渐渐松驰起来，这个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