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亮,聂狗宝起来接着走,走了半天,不见小寨村的影子。聂狗宝停下来喘了会儿气,仰脸看那些高大的槐树。
看了一会儿,觉得头晕眼花,金星乱冒,赶紧低下头,靠住一棵槐树的树干休息。低头的一瞬间,他感觉天上什么东西在飞。
聂狗宝抬头往天上看,看见一个白色的猪尿殍一样的玩意儿在半空中飘动,猪尿殍下面吊着什么东西。聂狗宝顿时来了劲,跟着猪尿殍往前走。
猪尿殍飞得时快时慢,越来越低,后来被一棵槐树的树梢挂了一下,被槐刺挂烂了,慢慢地瘪下去,聂狗宝心里跳的咚咚的,想,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猪尿殍飞得只有一人高的时候,被聂狗宝扑住了。聂狗宝趴在地上仔细看,不是什么猪尿殍,原来是一个大气球。
气球下面拴着一个用牛皮纸包得严严实实的纸箱子,聂狗宝费了半天劲把拴纸箱子的绳子弄断,把气球里的气放完。
聂狗宝找个稳妥的地方把气球埋了,抱着那个纸箱子走到沙葛荡的密林子深处。聂狗宝坐在沙土地上,把纸箱子打开,里面装着一厚沓子五颜六色的纸张,上面印着密密麻麻的字,聂狗宝想看看上面写了什么,两眼却聚不起神来,那些字像是长了翅膀的虫子,飞来飞去的。聂狗宝索性不看了,也挖了个坑埋起来。
聂狗宝往纸箱里又摸了一把,从里面扯出几个纸包,纸包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的是什么。聂狗宝抓住一个纸包用力扯开,因为用力过猛,纸包被拦腰撕开,里面装的东西撒了一地。
捡起来看,好像是糖果,放到鼻子上闻了闻,又香又甜,不像是一般的糖果。聂狗宝吃过合作社里卖的梨膏糖,不是这个味,没有这个味儿好闻。
聂狗宝撕开外面的包装纸,纸里包着的是一个白色的方块。聂狗宝把那个白色的方块放到舌头上舔了一下,突然感觉脑袋被什么东西敲了一下,头嗡地一下,差点晕过去。
过了半天,聂狗宝灵醒过来,头上出了一脑门子汗。聂狗宝心想,这个玩意儿太他妈的好吃了,真让人受不了。
聂狗宝差点晕过去,一是因为,那个白色的方块糖太好吃了,二是因为,他突然想到这个东西应该是有毒的。
聂狗宝听说,台湾的国民党特务经常往天上放各种大大小小的气球,上面搭着一些危险的东西,有反革命传单,有炸弹,还有下了毒的大米饼干和糖果。
搞**前,聂狗宝在学校上学的时候,学校经常有这种演练:天不亮,学校的钟声就响了,全体学生扛着红缨枪跑到学校操场上紧急集合,老师或者是武装部的人讲话,发现从台湾飞来的东西落到了西南或东南的庄稼地里,要求大家前往搜查。大家就来到东南或西南地里,散开队形到处搜索。如果有人发现了可疑的包裹——这是事先放好的——就用红缨枪指着大喊大叫,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老师或武装部的人神情严肃地走过来,让大家躲在二十米开外,抱着脑袋闭着眼睛趴下。过一会儿,老师或武装部的人处理好那个包裹,小心翼翼地抱在手里,告诉大家,任务完成了。大家嘻嘻哈哈地跟在后面往回走,回到学校,还要表扬那个发现可疑包裹并立即汇报的同学。
聂狗宝记得,每次演练前,老师或武装部的人都要给大家训话,要求大家不管何时何地见了这些可疑的东西不要因为好奇而擅自打开,因为里面的东西都极度危险:如果动手打开,里面的炸弹会把你炸上天;如果看了里面的东西,眼睛就要瞎了;如果吃了里面的东西,可能会七窍流血而死。
聂狗宝想,今天这个气球应该是从台湾飞来的,一开始怎么没想到呢?自己舔了里面的东西,只能等着毒发身亡了。聂狗宝闭上眼睛躺倒地上等死。
躺了一会儿,什么事儿没有,聂狗宝想可能是毒性还没有发作吧。
台湾的国民党特务心狠手辣,不会轻易地把你毒死了事。没准他们下的是慢性毒药,今天让你瞎这只眼明天让你瞎那只眼,今天让你这条腿烂掉明天让你那只胳膊烂掉。
聂狗宝想,虽然有毒,可那个东西实在是好吃 ,反正已经中了毒,死是死定了,不如死前过过瘾。
聂狗宝把那个白方块糖放进嘴里,感觉到那个东西在嘴里慢慢地融化,像一块海绵一样,又软又糯,在聂狗宝的嘴里吸足了口水,那些口水变得香甜无比,聂狗宝忍不住把它们一口咽了下去。
聂狗宝边吃边想,按道理刚才拆那个纸箱子的时候该被炸死,没死就算了,看了传单应该眼瞎,眼没瞎也算了,吃了里面的东西总该被毒死了吧,就算是慢性毒药,多少也得有点感觉,比如口渴啊,恶心啊,肚子疼啊,可是到现在,一点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
把那个方块形的东西吃完,聂狗宝感觉身上长出了一股力气,那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