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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追你就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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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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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过飞毛腿的人都说,飞毛腿不愿意让人看见他的脸,但是想让人知道他是飞毛腿或者是想让人知道真的有飞毛腿。

        见过飞毛腿的人还说,那个飞毛腿好像喜欢看人睡觉的样子,往往是你睡着了,他不知不觉地走过来,蹲在一旁看着你,你一睁眼,他就背过身去,你一喊他就慢蹭蹭地往外走。

        飞毛腿的事情热热闹闹地传播了很多天,那些天里又有一些人加入到看见飞毛腿的队伍里。

        人们发现,凡是谁当众说不相信有飞毛腿,怀疑关于飞毛腿的种种说法纯属做梦撒癔症的一派胡言,不几天,飞毛腿就会去找他。

        大家知道飞毛腿喜欢看人睡觉,并不做伤害人的事情。但是半夜起来一睁眼,看见有人直愣愣地瞅着自己,想想也会起鸡皮疙瘩。

        可是,别人都被飞毛腿看过了,自己却只有听人说的份儿,心里有种不舒服的感觉,被看过的人越多,没被看过的这种感觉越强烈。渐渐地,这种略带惆怅的感觉就升格为愤怒,一种被忽视被看不起的愤怒。

        碾头镇的人都是这样。比如,鱼沤的时候,起初谁家吃鱼就会遭到大家的耻笑,但是大家都吃鱼的时候,不吃鱼的人就觉得自己吃了亏或不应该,也冒着长鱼鳞的危险吃鱼了。

        开始吃鱼的时候,谁也不觉得鱼肉好吃,后来别人说起鱼肉的鲜美,自己也觉得鱼肉实在是好吃。假如别人吃鱼肉长鱼鳞唯独自己不长的话,肯定也是不对劲。

        碾头镇的男人是这样,女人也是这样。比如,大队小队的干部爱睡别人的老婆,这个大家理解,因为周围十里八村的干部都爱睡别人的老婆,碾头镇的干部不睡别人老婆不正常。

        碾头镇的干部睡了一个别人的老婆,这个女人就是破鞋,要是破鞋因此占了些便宜,就会明里挨人骂,暗里遭人嫉妒;如果碾头镇的干部睡了一些别人的老婆而且这些破鞋都占了些便宜,没被干部们睡过的老婆也会期望被干部们睡一睡;如果大部分别人的老婆都被干部们睡了,即使没什么便宜可占,剩下的没被睡的老婆也会有失落感,觉得自己不但丑而且被当众出丑了。男人们也会觉得自己的老婆丑而无用,此时占不占便宜是次要的,受不了的是被人看不起,是自己的尊严遭践踏了。

        碾头镇自古就是这样;什么都想不通又什么都想得开。开始想不通,后来就想开了。别人想通了,自己也就想通了,别人想不开,自己也想不开。

        自己想开了别人想不开,会被别人骂得狗血淋头;别人想通了自己死活想不通,只有去寻死了。

        对于寻死的人,碾头镇只有一种解释:想不通。

        想不通而去死谁也没办法,似乎是一件可以被理解和原谅的事情。但是即使因为想不通而寻死,也不能想怎么死就怎么死,碾头镇向来的死法只有上吊和跳井,后来因为跳井会给想得通的人们带来麻烦,差不多被禁止了,只有上吊一条路可走。

    上吊的方法是古已有之经一代一代人传下来的,古人想必发明了很多闻所未闻的寻死方法,有的已经失传了,有的虽未失传但死法过于惨烈,比如抹脖子之类的,差不多是专门为冷兵器时代走投无路的职业军人设计的,不甘受辱又刻不容缓只能捡手头上现有的东西用。

    因此,碾头镇想不通的人只能上吊,上吊的好处是几乎不需要什么条件,经过碾头镇的人们改良以后在自家的门臿上都可以实行,方便快捷之极,唯一的条件是你想不通了。

    碾头镇的人毕竟是想得通的远远多于想不通的,所以经历那么多的政权更替战争离乱天灾**依旧香火绵绵人丁兴旺。

    如此历经千百年,积累了丰富的由想不通迅速转变为想得通的经验,这种经验几乎融到了人们的血液里,代代相传,变成几乎所有人与生俱来的能力:无论什么事情,我们总是可以想通的。至于极少数想不通的,不管表面上是因为什么想不通,实际的原因只有一个,一言以蔽之,就是太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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