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手摘了一串槐花填进嘴里,嚼了两口,忽然大叫一声,从树上摔下来了。
事后,大春不承认是从树上摔下来的。他说,他是自己从树上跳下来的。问他为什么从树上跳下来?他说他也说不清楚,反正当时站在高高的树杈上什么也没想就跳下来了。
他还说跳下来的感觉很好,在空中轻飘飘的像飞一样,落地后的感觉更好。他说,他躺在柔软的沙地上像躺在一堆鹅毛上,像躺在平静的水面上,一切的一切都和他无关了,正在这个时候,人们聚拢在他身边,掐他叫他摇晃他,他恨死那些人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完全不顾别人的感受。
对大春的说法,人们将信将疑。按大春所说,从那么高的地方往下跳就是不想活了,这是很难让人理解的。在碾头镇人们的观念里,不想活了自然可以死,但大春一个年轻孩子有什么不想活的理由?所以,大春从那棵很高的槐树上跳下来一定有其它原因。
有个目睹了整个过程的人信誓旦旦地说,大春从树上摔下来是因为吃槐花的时候误吞了一只蜜蜂,被蜜蜂蛰了一口,手一松从树上摔下来了,大春从树上摔下来后,他围拢过去,看见大春眼闭着嘴张着,一只蜜蜂从他嘴里爬出来,抖抖翅膀飞走了。
慢慢地,人们又相信大春的说法了,碾头镇的人谁也没有从那么高的树上跳下来过,说不定真的很舒服呢。有的年轻人跃跃欲试,但没有一个人能爬上那棵大槐树,吵吵几天也就渐渐平息下去了。
大春从大槐树上摔下去的时候,有腿脚快的赶紧跑回去给大春他娘报告,你家大春从树上摔下来,摔得不会动弹了。大春他娘听了喉头一紧瞪着眼睛就愣在那了。紧接着后面又有人报信说,你家大春现在没事儿了。大春他娘长出口气就瘫在地上了。
当天晚上,大春他娘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说,老觉得嗓子里卡了个东西,食堂里的人都在忙着低头吃饭,吧唧声和吸溜声很大,没人听见她说什么。
后来几天,大春他娘的嗓子卡的越来越厉害,连饭都咽不下去了,镇上人都说,怕是有病了,让大先生看看吧。大春他爹就把大先生叫来了,大先生过来号了号脉,问了几句话,出来后对大春他爹摇了摇头,大春他爹就明白了,这病没治了。
后来,大春他娘喝口水都困难,一天到晚喊肚子疼肚子胀,大春就整晚整晚地给她揉肚子。大春哭着给她娘说,后悔从那棵树上跳下来。
他娘说,傻小子,你可是把娘吓死了。
大春说,我要不从那棵树上跳下来,那谁不把你吓一跳,你就得不了这病。
他娘说,那天那谁给我说你从树上摔下来了,我心里说,让我死也别让俺大春死,真应验了。
大春哭了,说,娘,你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