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在洛阳,尝欲小出,车驾已御,銚期谏曰:‘天下未宁,臣诚不愿陛下细行
数出。’即时还车。及征隗嚣,颍川盗起,世祖还洛阳,但遣寇恂往,恂曰:
‘颍川以陛下远征,故奸猾起叛,未知陛下还,恐不时降;陛下自临,颍川贼必
即降。’遂至颍川,竟如恂言。故非急务,欲小出不敢,至於急务,欲自安不为,
故帝者之欲善也如此!故传曰‘百姓不徒附’,诚以德先之也。今汉遭厄运,天
下三分,雄哲之士思望之时也。陛下天姿至孝,丧逾三年,言及陨涕,虽曾闵不
过也。敬贤任才,使之尽力,有逾成康。故国内和一,大小戮力,臣所不能陈。
然臣不胜大愿,愿复广人所不能者。夫輓大重者,其用力苦不众,拔大艰者,
其善术苦不广,且承事宗庙者,非徒求福祐,所以率民尊上也。至於四时之祀,
或有不临,池苑之观,或有仍出,臣之愚滞,私不自安。夫忧责在身者,不暇尽
乐,先帝之志,堂构未成,诚非尽乐之时。愿省减乐官、后宫所增造,但奉脩先
帝所施,下为子孙节俭之教。”徙为中散大夫,犹侍太子。
于时军旅数出,百姓彫瘁,周与尚书令陈祗论其利害,退而书之,谓之仇国
论。其辞曰:“因馀之国小,而肇建之国大,并争於世而为仇敌。因馀之国有高
贤卿者,问於伏愚子曰:‘今国事未定,上下劳心,往古之事,能以弱胜强者,
其术何如?’伏愚子曰:‘吾闻之,处大无患者恒多慢,处小有忧者恒思善;多
慢则生乱,思善则生治,理之常也。故周文养民,以少取多,勾践恤众,以弱毙
强,此其术也。’贤卿曰:‘曩者项强汉弱,相与战争,无日宁息,然项羽与汉
约分鸿沟为界,各欲归息民;张良以为民志既定,则难动也,寻帅追羽,终毙项
氏,岂必由文王之事乎?肇建之国方有疾疢,我因其隙,陷其边陲,觊增其疾而
毙之也。’伏愚子曰:‘当殷、周之际,王侯世尊,君臣久固,民习所专;深根
者难拔,据固者难迁。当此之时,虽汉祖安能杖剑鞭马而取天下乎?当秦罢侯置
守之后,民疲秦役,天下土崩,或岁改主,或月易公,鸟惊兽骇,莫知所从,於
是豪强并争,虎裂狼分,疾博者获多,迟后者见吞。今我与肇建皆传国易世矣,
既非秦末鼎沸之时,实有六国并据之势,故可为文王,难为汉祖。夫民疲劳则骚
扰之兆生,上慢下暴则瓦解之形起。谚曰:“射幸数跌,不如审发。”是故智者
不为小利移目,不为意似改步,时可而后动,数合而后举,故汤、武之师不再战
而克,诚重民劳而度时审也。如遂极武黩征,土崩势生,不幸遇难,虽有智者将
不能谋之矣。若乃奇变纵横,出入无间,冲波截辙,超谷越山,不由舟楫而济盟
津者,我愚子也,实所不及。’”
后迁光禄大夫,位亚九列。周虽不与政事,以儒行见礼,时访大议,辄据经
以对,而后生好事者亦咨问所疑焉。
景耀六年冬,魏大将军邓艾克江由,长驱而前。而蜀本谓敌不便至,不作城
守调度,及闻艾已入阴平,百姓扰扰,皆迸山野,不可禁制。后主使群臣会议,
计无所出。或以为蜀之与吴,本为和国,宜可奔吴;或以为南中七郡,阻险斗绝,
易以自守,宜可奔南。惟周以为:“自古已来,无寄他国为天子者也,今若入吴,
固当臣服。且政理不殊,则大能吞小,此数之自然也。由此言之,则魏能并吴,
吴不能并魏明矣。等为小称臣,孰与为大,再辱之耻,何与一辱?且若欲奔南,
则当早为之计,然后可果;今大敌以近,祸败将及,群小之心,无一可保?恐发
足之日,其变不测,何至南之有乎!”群臣或难周曰:“今艾以不远,恐不受降,
如之何?”周曰:“方今东吴未宾,事势不得不受,【之受】受之之后,不得不
礼。若陛下降魏,魏不裂土以封陛下者,周请身诣京都,以古义争之。”众人无
以易周之理。
后主犹疑於入南,周上疏曰:“或说陛下以北兵深入,有欲適南之计,臣愚
以为不安。何者?南方远夷之地,平常无所供为,犹数反叛,自丞相亮南征,兵
势偪之,穷乃幸从。是后供出官赋,取以给兵,以为愁怨,此患国之人也。今以
穷迫,欲往依恃,恐必复反叛,一也。北兵之来,非但取蜀而已,若奔南方,必
因人势衰,及时赴追,二也。若至南方,外当拒敌,内供服御,费用张广,他无
所取,耗损诸夷必甚,甚必速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