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海棠渡的神霄观却是香火鼎盛,来往香客挤得浑身汗透,却不以为苦。原本的简陋道祠已只是进观门后的一道祈壁,香客们都自发地在此先行拜过,祈壁左右,哗啦啦的铁钱入瓮声始终响个不停。
绕过祈壁,便是一座以石铺底的壮阔庭院,半人高的铁香炉立在庭院中央,青烟缭绕,染得庭院如飘渺之景。就在庭院正北,一座两层高的殿堂正在修建中,虽比不上名观古刹的雄伟正殿,却远超往日河神庙的规格。原本河神庙殿堂的地基都被尽数清除,新起的殿台正面就有近十丈宽。
左右的侧殿该是完工不久,赤柱青瓦灰砖墙,画着先天八卦的道幡倚廊柱而立,由青烟托着,殿廊赤柱上刻着的神仙画像也绰约如人,活灵活现。
与这座道观已显雏形的盛况气氛迥然不同,就在道观东面的一片草地里,数十少年头顶烈日,手舞哨棒,随着一个高壮汉子的呼喝,一板一眼地演练着武艺。
“王澄!步子又慢了!忘了师父的教诲?身兵合一,身动即是兵动,兵动即是身动!身先动兵则不力,兵先动身则无踞!”
见到排头一个七八岁的小子哨棒先扫,步子才跟上,那壮汉怒声呵斥道。
那眯着眼像是没睡醒的小子委屈地叫道:“世义哥,快脱水啦!脑子都要蒸熟了,还怎么身兵合一。”
壮汉瞪住他道:“叫我师兄!”
接着抹抹脸,甩下一掌的汗,缓了语气:“今日就到这里。明日习弓箭,大家散了喝水。记得加盐。”
小子嚷道:“晓得了,还是二哥教的哩。屎……凶!”
壮汉朝小子挥挥拳头,小子不甘示弱地也举拳回应,拳上却多出了一根中指。
“这三郎,把二郎教的坏东西学了个足……”
王世义失笑地摇头,再看看天,摇头嘀咕道:“日头还是这么毒,不知要旱到何时……”
又看到了什么,他脸色沉了下去。大步走到一侧的树荫下,蒲扇大手一捞。将两个十岁出头的瘦弱小子拎了出来。
“你们可真会躲懒啊,在树荫下练!?到时与贼匪对敌,是不是没树荫就……”
王世义暴怒地咆哮着,可吼到半截,声音就嘎然而止,两个如黄莺般的稚嫩脆声响起。
“王大哥,是大娘和我!”
“是我和六娘,世义哥放手!”
王世义不迭撒手,这两小子竟都是女扮男装的小姑娘。
“瓶儿。别害我被二郎数落,赶紧回家去!在这凑什么热闹?”
王世义微带着拘谨地训着,眼前这小姑娘自是王家小妹瓶儿和侍女杨六娘。
瓶儿腮帮子鼓起老高:“我要学武!凭什么三哥能学,我就不能学!?平日三哥都打不过我!”
王世义抚额。别看他偌大个头,发飙时如猛兽一般,可在小姑娘面前。却如乖顺绵羊。他呻吟一声后,温言细语地劝解:“有你二哥在。有我在,有这么多同乡的儿郎在。怎么也轮不着你们女儿家动刀兵……”
瓶儿哼道:“怎么轮不着?早前不是香莲玉莲姐的剪子,二哥还杀不了董允哩!”
王世义磕巴起来:“那、那是不、不同的……”
瓶儿歪着头看看王世义,再掂掂手中那小小哨棒,点头道:“我明白了,世义哥还没从八难师傅那学到真本事,所以不敢教我。我可不是三哥那样的笨蛋,整日就来回练那两三下,还被哄得以为自己有多厉害。”
王世义噎住,瓶儿拉着六娘就走,边走边道:“没劲,还不如去找银月姐学怎么用刀子……”
没走两步,小姑娘又猛然回头,举着棍子指住王世义嗔道:“叫我王蓀!世义哥要再喊我的小名儿,以后别再吃我作的菜!”
一边正气得跳脚的虎儿逮着了话柄,伸长脖子叫道:“孙儿,孙儿别走!”
瓶儿,不,王蓀顿足骂道:“王澄!你又皮痒了!”
小姑娘抡着哨棒追了过去,虎儿抱头仓皇奔逃,望着追打嬉闹的兄妹俩,王世义不知在想什么,微微笑着,眉宇间多了一分肃穆。
待到一人拍拍臂膀,王世义才回过神来,躬身道:“师父!”
来人着一身华丽道袍,满脸髯须梳理有致,满溢着苍莽古风,若不是那粗豪的嗓音,还真让人难以相信,他就是以前那个胡子拉渣的邋遢道人八难。
八难道:“师父对我收徒之举还耿耿于怀,以后当着外人,就别叫我师父了。倒是你,学了点什么,就全教了这些小子,你是想为我那师弟练一支家兵么?”
王世义摇头道:“早前那场乱子,不仅我自己本事不足,乡亲们也没顶上大用,逼得二郎要自己搏命,有了这一次,怎么也不能有下一次,所以……”
八难看了王世义好一阵,叹道:“莫非你已当自己是王家人?我是说,我师弟那个王家。”
王世义皱眉道:“难道我不是?”
八难道:“你当然不是,看你这作为,这心思,已将自己当作王家的家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