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潭秋水居中,竹林相抱,亭阁环绕,这就是晒书会场。
倚着竹林,长桌相连,从县**来的书卷摊放在上面。就这点来说,华阳县学的家底其实比其他县学厚得多。须知此时的官学,除了大州郡,例如成都,其他地方还顾不上将藏书作为要务,主学者的jīng力都放在生员上。华阳县学能有这么多书,还不是随处可见的经文史集,自然是顾八尺的功劳。
长桌边已经围满了长袍大袖的儒生,一个个聚jīng会神地观赏着藏书,不时还传出惊喜呼声,自是发现了从未见过的珍本。隔着几桌就有“书僮”守候,杏眼圆瞪地监视着这些人,提防着书被偷了,不,被“借”了。
更多人则是手持酒杯,围着摆满了糕点果糖的大方桌闲谈。清幽的琴声与箫笛相和,从亭阁中传出,让整个会场既肃穆,又不失闲适。
隐于亭阁中的乐伎一个个素面朝天,衣着束谨,看年岁都不大,甚至还有十岁出头,满脸稚气的小姑娘,居乐班正位,战战兢兢地弹着古筝。指腕无力,技艺生涩,虽未乱音,却不甚入耳。好在这是晒书会,不是宴会,乐声只是个背景,与会者自不会挑剔。
竹林入口处,载满了鲜花的大车停靠道旁,一个脆亮胜似黄莺的稚嫩嗓音远比乐声吸引人,正模模糊糊唱着卖花词。王冲听得不是很真切,不过见入场之人个个头簪鲜花,还有手持一束甚至一丛花的,想必歌声极好听。还有仆役不断将修剪得秀致无比的盆花抬进来,多是梅兰,妆点得会场更为典雅。
“冲哥儿,那边的卖花小娘真俏,还是……”
“乡野村姑,目中无人……”
宇文柏和鲜于萌出现,鲜于萌一脸兴奋,宇文柏一脸悻悻,两人头上各簪一枝鲜艳的紫棉海棠。王冲打断了唠叨,嘱咐他们快作准备,接着才注意到他们一个劲地朝手掌上吹气。
“诸位尊客……”
顾丰现身,作为主持人,拉开了本场晒书会的序幕。晒书会的主题是诗文辨赏,分作两场,各赛诗文,评委由官民两方组成。
表面上这场晒书会是开放的,只要是读书人都可以参加,但实际上是华阳县学的学生们唱主角。顾丰所招的成年生员,宇文柏范小石等华阳神童,加上何广治等有心挣出点名声的旧生员,总共五十六人,他们将以诗文登台亮相,向成都士林展示华阳县学的实力。
就县学本身来说,这也是一场角力,“教授派”和“学谕派”谁更露脸,谁就主导县学事。
评委里官方阵营强大,成都府路提举学事卢彦达虽未亲至,却派了提举学事司管勾公事代表提学司而来。成都知府许光凝身兼成都府管勾学事,他也没来,但派了同兼管勾学事的通判来。华阳知县赵梓亲自出场,他自己也带着“管勾专切检察学事”的兼衔。
王冲被赵梓带着,一一拜见这些官员,尽管不用跪拜,王冲依旧出了半身汗。自然不是被官威震慑,而是努力扮少年君子着实辛苦。依着上一世的职业习惯,那该是见官自来熟,没几下就能跟官老爷勾肩搭背,此时自然不行,得装稳重。
这些官员打量王冲的目光全是好奇,一是因他前神童后孝子的名声,以及火箭焚王门牌坊的“壮举”。二是仅仅十五岁,就扛上了县学学谕的名头。这个学职只是临时代理,认真说该叫“试学谕事”,根本谈不上官,而且还是倚廓县县学这种没有正式名分的单位,却也足以轰动士林了。就这点来说,赵梓的胆量也着实够大。
相比之下,民间士林就不为王冲所熟悉了,赵梓和顾丰带着王冲引见了其中三人。
一个是宋钧,出自双流宋氏。双流宋氏也是世宦之家,宋钧的从兄宋构是新党干将,曾任秦凤路安抚经略使,陕西路转运使。宋钧本人无心仕途,一门心思在家治学,与顾丰交情不错。
这老头笑吟吟地道:“仁宗朝时,虞城王冲王景儒以诗文扬名。神宗朝时,陕西又有王冲兵乱,余部流窜密州,为我从兄所获。此时又出了你这个王冲,不知又要留下何名?”
王冲厚着脸皮,响亮地答道:“王冲不求闻达于世,唯愿留一孝名!”
尽管此时八行已臭,但王冲以孝再度立名,不得不继续高举这面旗帜。
宋钧紧咬不放:“既只求孝名,为何甘冒士林侧目,以束发之年担起学谕之职?”
王冲面不改sè:“代父尽忠!”
宋钧哈哈笑了,拍着王冲肩膀道:“你这小子,有趣有趣……”
他低下头,朝王冲挤挤眼:“若是苏老坡知道他的外门子侄烧了王歧公的牌坊,还不知会作何想,苏老坡可是很敬歧公的。”
一听这话,王冲腰杆就硬了。这是自己人,既知王家底细,又跟眉州苏氏有交情,更不满华阳王氏。
另一个中年人叫范淑,出自华阳范氏。跟王冲没什么熟络话,倒是旁敲侧击地问起了范小石的情况。
第三人是正好到成都办公事的果州知州,被赵梓拉来凑热闹,在这场晒书会上算不得官员。引见时,王冲和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