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蛊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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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见好,死又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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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寡寡地站在一旁的杨校长似乎憋了许多话。 他好不容易逮着一个空档,舔舔干裂的嘴唇刚要开口时,却被冯副主任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那已溜到舌尖的话语他只得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他瘦长的脸就一下子闷得通红,禁不住咳嗽起来。

        冯副主任抬手看看时间,一脸的漠然,说:“时间不早了。看来只有辛苦你杨校长一趟,亲自把邹晓明送进朵朵山。你必须将他的吃住和工作安顿好,绝不能有什么差错。明白吗?”躬着腰身的杨校长无奈地摇了摇头,倏地想到了什么又赶紧点了点头。

        由于我突然变更了支教学校,冯副主任也没心思喝酒吃野味了。一时间,那个香坡村小学的疤脸校长也不见了踪影。

        没多久,小红旗又载着我们驶出了七峰乡中心小学,在往北的简易公路上又行驶了三公里,最后停在了一个小型水库边。前边已经没有公路了,只有一条往山坡蜿蜒而上的羊肠小道。

        冯主任和司机老张帮我把行李从车上搬下来,堆放在路边干净而柔软的草地上。杨校长见我有这么多东西,就赶紧到附近的寨子里叫来一个胡子拉喳的壮汉。壮汉肩上挑一担空竹篓,不用说他是杨校长请来的挑夫。

        行李把挑夫的两只大竹篓装得满满的。挑夫试了试担子的重量,大声要求我们再加他五元钱的工钱。

        杨校长咳了两声,说:“以前你们为学校挑一担课本进山只收十八元的工钱,而今天的担子并不重,我都开价二十了,哪能再加啊?”

        挑夫却指了指竹篓里的东西,说:“今天挑的东西贵重些。”

        我暗想,自己的这些生活用品的确是花了不少钱,因为肖彩凤全都是挑最好最贵的买,单单是羊绒踏花被和加厚床单就花了一千多元,可哪有比学生课本贵重的道理?这些生活用品全都是明码实价,而学生课本里的知识那是无价的啊!

        杨校长还想跟挑夫讲讲工钱,可一旁的冯副主任显得有些不耐烦了。他大声说道:“算了,算了,杨校长你就莫去省那五块钱啦,二十五就二十五!只是叫他路上小心些,摔坏了东西是要赔的。”

        冯副主任从随身携带的手包里摸出一个记事本,迅速地在上面写了几个号码,撕下来递给我。

        他冷冷地对我说:“你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就给我打电话。你直接找秦书记也行。”

        我收下电话号码。想到自己临时变更支教学校给他添了不少麻烦,还让他挨了县委书记的批评,我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于是,我主动与冯副主任握了手,并道了谢。

        杨校长用手搭在额头,望了望天色,回头说:“时辰不早了,我们还是赶紧上路吧。”随后,我跟冯副主任和老张挥手道再见,开始往盘曲而上的山道走去。

        走在曲盘而又坎坷的山道上,我环顾四周,觉得渺小的自己正身处于苍翠大山的怀抱之中。望一望,山道正蜿蜒地伸向神秘的朵朵山;听一听,树林里传来山鸟婉转而清脆的啼唱。

        有些郁闷的心情逐渐开朗起来,我都禁不住轻轻哼起歌来。心情愉悦了,自然就走得很轻快。回头瞅瞅已远远落于身后的挑夫,见他一副不急不忙的神态,我心里还有些着急了。心想,照你这么走何时才能到头啊?

        过后我又暗自忖度,人家肩上的担子可比我背上的背囊沉重多了,当然要慢些。我又听到霸蛮撵在身后的杨校长在吁吁地喘气,还时不时扯起胸前的衣服擦拭被汗水迷糊住的眼睛。

        我立刻觉察到我们在年龄和体力上的差异,心想自己应该照顾一下年老的,别走的太急促了。

        忽然,我回头瞅见杨校长依靠在一棵枞树边,正憋红了脸不停地咳嗽。他咳着咳着竟一时换不过气来,身子开始慢慢往下瘫。我赶紧跑过去扶住他,为他捶背又抹胸。终于,杨校长缓过气来,捂住胸口无力地坐在枞树底下。

        我从背囊里取出一瓶纯净水喂他喝了几口,见他好些了,便关切地问:“杨校长,你脸色很不好,怎么咳得这么厉害?莫不是病了吧?”

        杨校长吃力地站起身,摆摆手说:“没事,我没事。”

        说话间,挑夫赶上了我们。他瞅我们一眼,叹了口气,说:“唉!年纪一大把了,身体又拖有重病,还霸蛮来爬山,领受这份活罪……”

        虽然挑夫讲的全是当地的方言,但他挑着担子上坡,话就讲得慢,让我猜了个大概,基本上就是这个意思。

        “杨校长,你果真有病啊?”我说。

        杨校长扶正鼻子上的眼镜,望一眼前边连绵起伏的山梁,淡然地说:“都是几十年的老毛病了,说是肺气肿,还有什么支气管炎。药可是吃了不少,好不见好,死又死不了。哎,也许是我上辈子造孽太多,老天才罚我今生受苦赎罪。如果哪天真的倒下了,我也就一了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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