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校长客气地请我和冯副主任到学校食堂去就餐，说是吃餐便饭。 当我们走进学校食堂后面的小餐厅后，这才知道他们准备的并不是什么便饭，而是山里格外隆重的四盘八碗。菜，自然是山里的野味，有香熏野猪肉，清炖锦鸡，油爆野兔和嫩黄豆焖土鸭等等。酒，是泡得有些发黑的蒺藜子米酒。
几位学校领导原以为秦书记会亲自进山来的，就精心谋划了这桌酒菜。哪知，他们只是见着了秦书记的车，并没见着他的人，就不免有些失望。
一所乡级中心小学的领导想见一回县委书记是极不容易的，加上他们憋有一肚子的情况想向县委书记汇报，可机会就那么生硬地遗失了，他们心里有些不痛快。然而，他们心里的不痛快只能掩埋在他们自己的心底，哪敢在脸面上表露出半丝。
酒，他们喝得很热闹，可我硬是不肯端碗，谁劝都没给面子。见司机老张也端碗喝酒，我说你是司机，回去又有那么远的路程要跑，喝酒开车是不安全的。
老张听我那么说，就把碗里的酒往墙角一泼，呵呵一笑，说：“不喝了，我听晓明的。”说罢，他就端碗去盛饭。
想不到老张那么爽快就接受了我的建议，我不由盯着老张的背影多看了几眼。
胡乱地扒了一碗饭，桌上的山珍野味我没有多大兴趣，倒是对那碗细笋子烩回锅肉特别偏爱。着实没有想到，时值金秋竟还能尝到如此反季节的细竹笋。
我不习惯当地的方言，他们的口音好重的，说话的舌头似乎被什么压着一般，一句话结束时还总有一个拖腔。如果他们讲慢些，我还能猜上几分。一旦他们兴奋起来，就把话语讲得飞快，我也只能是当作是狗吠鸡鸣了。
小餐厅里有些燠热，头顶上的吊扇在呼呼地转，可我还是闷出了一身的汗。向大伙招呼一声，我放下碗就去小车里吹空调听音乐去了。
过了一阵，那个疤脸的易绍平来敲车门。他乐呵呵地说：“让我也来享受享受县委书记的专车。”由于他脸上的长疤，也由于他浑身的酒气，并且是一副大大咧咧的怪样子，我心里自然就厌烦他。
当然，我也不便明里去得罪他，知道自己以后还得跟他多打交道。出于礼貌，我竟主动与他闲聊了几句，又顺便问起了香坡村小学里的一些情况。
没料想，易绍平竟打着一口官腔跟我哇啦哇啦地说开了。多亏他是操一口半生半熟的普通话，讲得又不是很快，让我全听明白了。
易绍平说，他们香坡村小学是一所新立的希望小学，也是省市两级重点帮扶的村级小学。还说如今的学校变得如何如何的漂亮了，条件也比以前如何如何的好了，乡里好多教师都想通过关系调到香坡村小学去，其它的村级小学无法跟如今的香坡村小学比，那简直是一个人间，一个天上……
这时候我才知道，原来秦德邦把我安排到了全县条件最好的村级小学，而我昨晚向他提出的非常贫穷、非常艰苦的那些条件他根本就没作考虑。此时，我心里有些鲠鲠的，自以为受了蒙骗。
瞟一眼有些自得的易绍平，我不动神色地问：“既然香坡村小学是你们锦山县条件最好的村级小学，那么条件最差的应该是哪所小学呀？”
“当然是檑木寨小学啦。”易绍平想都没多想，脱口而出。他和着车里的音乐声轻轻地敲着节拍，一副很惬意的神情。
易绍平还说：“檑木寨小学不仅是乡里最差的学校，而且也是县里最差的学校。那是一个连鬼都不愿意去的地方，乡里已有好几年都没理睬那里了。”
我不解地插了一句：“哦？乡里怎么就不理睬了？”
易绍平说：“不是不肯理睬，而是那里太偏远、太落后、太贫穷，根本就没法理睬。”
易绍平说太偏远、太落后、太贫穷时是一字一顿，纯粹一副领导作报告的神态。
易绍平继续说：“我们七峰乡往北三十里就是有名的朵朵山，山里有五大苗寨。朵朵山之所以有名，就是搭帮五大苗寨出名。那里吧，算是两省的交界处，山倒是不高，但深沟高坎特别多，根本就难以修路通车。从乡里到檑木寨得走三个多小时的山路。
“再说，那些生活在深山老林里的苗蛮子与山外人少接触，性子犟又死蛮，稍不称心就跟你抽刀舞棒，砍手剁脚。他们的娃崽呀又大都拖欠学费，却时常霸道地干涉学校里的事务，因此乡里就任由檑木寨小学自生自灭了。
“如今嘛，檑木寨小学好像还有近百名学生，可教书的只有五个人，一个公办的领着四个代课的，一个年级只设一个班，一个教书的也就承包一个班，学生和教书的全都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然而，我们香坡村小学就不一样了，可以说是挂着我们县村级小学的头牌，虽然学生只有两三百，可教师就有十五人，